第十五章 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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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烟关上了门，坐在外面的廊上。
良常在仿佛是真的睡着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表现得太正常了，正常的可怕，正常得有点不正常了。
小烟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然而却什么也没听见。
她的心里难过起来，良常在这还是不相信的表现。
她想起主子刚才手心里满满的汗，还有那根根分明，几乎攥断了自己手指的手。
主子分明是紧张的、无措的、害怕的和在意的，可是她面上却笑得云淡风轻，嘴里说些不相干的话。
主子的内心该是怎样的煎熬呢？
她又想起自己刚进宫的时候。
那时的她，心直口快，素性刚直不阿，动不动就要吃些闷亏。
她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手脚勤快，干得最多，而最后挨骂挨打挨收拾的总是她？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但活儿还是要干的，并且分给她的活儿越来越多，越来越累，越来越脏，越来越苦。
她也试着反抗过，但越反抗，便越辛苦。
直到有一日，她帮生病的玉翠干了所有的活儿，免了玉翠被嬷嬷教训的命运后，玉翠出于报答才告诉她，宫女也是看家世背景的。
她听了以后大吃一惊。
她原先以为宫女都是干活的，没想到竟也要看这些。
玉翠便告诉她说，有些宫女，原本是官家小姐，只不过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选秀，或者是选了秀没被选上，才退而求其次做了宫女。
这样的宫女，自有家里人安排，说不定哪一日便凑巧得幸，成了妃嫔，比如如今的祥妃娘娘。
再不济，在宫里习得些礼仪，转身出去便嫁了王公大臣，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又有一种宫女，虽然家世不如前一种煊赫，却也是富贵逼人。
这种宫女多半在管事的跟前使了银子，做的都是些清闲的活计。她们做宫女，是为了结识更多的人脉，好为家族打开财路。
最后便是她们这种宫女。一没有家世背景，二没有钱财傍身，甚至家里人还等着她们的月钱周济。
这一种只好拼命做工，一力苦挨，只盼着能挨到了年龄放出去，凭着自己攒下的银子随便嫁个人罢了。
是以这一种宫女都谨小慎微，自求多福，唯命是从，只希望能平安地活到放出宫的那日就好。
哪里还会有像小烟这样多余的精力帮别人抱打不平呢？
小烟听罢心下冰凉。
原来她一直没弄明白的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是她错了，这毕竟是深宫，有着自己的规则，并非凭着一腔孤勇便可以生存下去的。
于是她暗暗地存了一笔钱，待新选的几位主子进宫之后，使了这笔银子，分到了良常在这里。
开始的时候她也着实提心吊胆了一阵子，怕这位小主不好伺候，凡事都多留着个心眼子。后来发现良常在真是好性儿，人又良善，脾气又好，不是那种心存恶意害人的人，便收了开始那些心，一心一意地服侍起来。
良常在与小烟年纪一般大，父亲是个七品小官。她本来是家里的掌上明珠，想着凭自己的出身不可能被选上，选秀不过是走个过场，还能去宫里逛一逛，所以也没怎么当回事便来了。
谁知道选秀那日，别的秀女都花红柳绿的妆扮，只有她穿了一身湖水绿的素色衣裳，梳了平常的发髻，也没甚插戴，在一群姹紫嫣红里面倒显得清爽宜人。
皇帝一时瞧着新鲜，竟然选中了她，但毕竟出身在那里摆着，只得了个答应的位分。
她从没有受过妃嫔该有的教养，可是也没有办法，只好从头开始学起。
她也全然不甚在意，只当自己不过嫁了个人，碰巧那人又是皇帝罢了。
小烟那时便在心里叹了口气。以她的前车之鉴，主子这样的心性和作为必然是讨不了好去的。
可喜的是她很快便有了身孕，小烟稍稍放了心，宫里母凭子贵，就算生个公主，多少也能顶些事。
可是祥妃偏要跑出来生事。
主子得了步摇回来，喜得什么似的，小烟就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
果然，皇后娘娘一句话便让她们母女分离。
那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跪在地上无助行礼时的那一滴泪，深深地烙进了小烟的心里，烫得她无法呼吸。
她仿佛看见多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弱小、卑微，任人践踏和欺凌。
她多想上前去扶起主子，用自己的脊背帮她挡开那些冷漠的、嘲讽的目光和流言蜚语。
可是她却不敢，她的主子是个微不足道的常在，而她更卑微，她只不过是个常在的宫女。
在这森严的皇后的宫中，根本没有她插嘴的余地，她们主仆二人的喜怒哀乐甚至生离死别，绝对没有一个人会在意。
她只好跟在主子的后面跪着，把整个身体都紧紧地贴在地面上，以此祈求那个殿内正中高位上的人，能够放过她们。
想着想着，小烟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小烟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呀？”小宫女乐儿从外面回来，看见她在廊下坐着，便上前来打招呼，却看见小烟满脸的泪水，吓了一跳，捉住她的肩膀轻轻推了推。
小烟这才回过神儿来。
她怎么能哭呢？这不是给主子招祸吗？她一时的行差踏错，会影响到主子的前途命运呢！
想到这里，她赶紧反手握住乐儿的手，一只手竖在嘴唇前：“嘘！别让人听到！今日好不容易得了闲，不知怎的竟然想起爹娘来了……你也知道，从今往后，我在这世上就是孤身一人了。”
乐儿年纪还小，没进宫之前也是家里金尊玉贵地宠着，进了宫之后吃了好些苦头，闻言也想起家来，却倔强地抿住嘴不哭，还掏出帕子来给小烟擦眼泪：“姐姐别哭，我不说给别人就是了。”
小烟关上了门，坐在外面的廊上。
良常在仿佛是真的睡着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表现得太正常了，正常的可怕，正常得有点不正常了。
小烟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然而却什么也没听见。
她的心里难过起来，良常在这还是不相信的表现。
她想起主子刚才手心里满满的汗，还有那根根分明，几乎攥断了自己手指的手。
主子分明是紧张的、无措的、害怕的和在意的，可是她面上却笑得云淡风轻，嘴里说些不相干的话。
主子的内心该是怎样的煎熬呢？
她又想起自己刚进宫的时候。
那时的她，心直口快，素性刚直不阿，动不动就要吃些闷亏。
她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手脚勤快，干得最多，而最后挨骂挨打挨收拾的总是她？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但活儿还是要干的，并且分给她的活儿越来越多，越来越累，越来越脏，越来越苦。
她也试着反抗过，但越反抗，便越辛苦。
直到有一日，她帮生病的玉翠干了所有的活儿，免了玉翠被嬷嬷教训的命运后，玉翠出于报答才告诉她，宫女也是看家世背景的。
她听了以后大吃一惊。
她原先以为宫女都是干活的，没想到竟也要看这些。
玉翠便告诉她说，有些宫女，原本是官家小姐，只不过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选秀，或者是选了秀没被选上，才退而求其次做了宫女。
这样的宫女，自有家里人安排，说不定哪一日便凑巧得幸，成了妃嫔，比如如今的祥妃娘娘。
再不济，在宫里习得些礼仪，转身出去便嫁了王公大臣，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又有一种宫女，虽然家世不如前一种煊赫，却也是富贵逼人。
这种宫女多半在管事的跟前使了银子，做的都是些清闲的活计。她们做宫女，是为了结识更多的人脉，好为家族打开财路。
最后便是她们这种宫女。一没有家世背景，二没有钱财傍身，甚至家里人还等着她们的月钱周济。
这一种只好拼命做工，一力苦挨，只盼着能挨到了年龄放出去，凭着自己攒下的银子随便嫁个人罢了。
是以这一种宫女都谨小慎微，自求多福，唯命是从，只希望能平安地活到放出宫的那日就好。
哪里还会有像小烟这样多余的精力帮别人抱打不平呢？
小烟听罢心下冰凉。
原来她一直没弄明白的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是她错了，这毕竟是深宫，有着自己的规则，并非凭着一腔孤勇便可以生存下去的。
于是她暗暗地存了一笔钱，待新选的几位主子进宫之后，使了这笔银子，分到了良常在这里。
开始的时候她也着实提心吊胆了一阵子，怕这位小主不好伺候，凡事都多留着个心眼子。后来发现良常在真是好性儿，人又良善，脾气又好，不是那种心存恶意害人的人，便收了开始那些心，一心一意地服侍起来。
良常在与小烟年纪一般大，父亲是个七品小官。她本来是家里的掌上明珠，想着凭自己的出身不可能被选上，选秀不过是走个过场，还能去宫里逛一逛，所以也没怎么当回事便来了。
谁知道选秀那日，别的秀女都花红柳绿的妆扮，只有她穿了一身湖水绿的素色衣裳，梳了平常的发髻，也没甚插戴，在一群姹紫嫣红里面倒显得清爽宜人。
皇帝一时瞧着新鲜，竟然选中了她，但毕竟出身在那里摆着，只得了个答应的位分。
她从没有受过妃嫔该有的教养，可是也没有办法，只好从头开始学起。
她也全然不甚在意，只当自己不过嫁了个人，碰巧那人又是皇帝罢了。
小烟那时便在心里叹了口气。以她的前车之鉴，主子这样的心性和作为必然是讨不了好去的。
可喜的是她很快便有了身孕，小烟稍稍放了心，宫里母凭子贵，就算生个公主，多少也能顶些事。
可是祥妃偏要跑出来生事。
主子得了步摇回来，喜得什么似的，小烟就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
果然，皇后娘娘一句话便让她们母女分离。
那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跪在地上无助行礼时的那一滴泪，深深地烙进了小烟的心里，烫得她无法呼吸。
她仿佛看见多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弱小、卑微，任人践踏和欺凌。
她多想上前去扶起主子，用自己的脊背帮她挡开那些冷漠的、嘲讽的目光和流言蜚语。
可是她却不敢，她的主子是个微不足道的常在，而她更卑微，她只不过是个常在的宫女。
在这森严的皇后的宫中，根本没有她插嘴的余地，她们主仆二人的喜怒哀乐甚至生离死别，绝对没有一个人会在意。
她只好跟在主子的后面跪着，把整个身体都紧紧地贴在地面上，以此祈求那个殿内正中高位上的人，能够放过她们。
想着想着，小烟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小烟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呀？”小宫女乐儿从外面回来，看见她在廊下坐着，便上前来打招呼，却看见小烟满脸的泪水，吓了一跳，捉住她的肩膀轻轻推了推。
小烟这才回过神儿来。
她怎么能哭呢？这不是给主子招祸吗？她一时的行差踏错，会影响到主子的前途命运呢！
想到这里，她赶紧反手握住乐儿的手，一只手竖在嘴唇前：“嘘！别让人听到！今日好不容易得了闲，不知怎的竟然想起爹娘来了……你也知道，从今往后，我在这世上就是孤身一人了。”
乐儿年纪还小，没进宫之前也是家里金尊玉贵地宠着，进了宫之后吃了好些苦头，闻言也想起家来，却倔强地抿住嘴不哭，还掏出帕子来给小烟擦眼泪：“姐姐别哭，我不说给别人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