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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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们又来了...”

    兽潮过境,暴雨倾盆,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对于德莫尔圣城来说,这只是千百年来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神明降下了恐怖的天罚,漫山遍野的敌人前仆后继,尸体在城墙前堆成小山,有人类,有题兽。

    城里的旅店,酒客们交头接耳,谁也不愿意在这个鬼天气出门淋上一身雨水。

    所有人都明白题兽潮意味着什么,不过是几个没有名字的小聚落被屠戮殆尽,城里徒增一些难民罢了。

    没有谁会在乎帕特里克和帕特蕾莎在这天失去了一切。

    在一座拥有五万六千人口的大城里,两个年幼的孩子算得了什么?

    石板路宽敞平坦,可容纳四辆马车并排通过,无数顶盔贯甲的学士拱卫四周,守护德莫尔免遭题兽玷污。

    即使再宏伟的城池,也有肮脏的一面。

    “放开我!臭要饭的!”

    “求求你,让我在这里工作...我们只要...”

    “滚!”

    “哥,帕特蕾莎不饿,咱们回去吧...”

    即使侥幸逃到了圣城,也领不到限量的救济粮,想找份工作糊口,却接连碰壁。

    兄妹俩曾有深爱着自己的家人,但即使再深沉的爱意,也敌不过物质。

    .........

    题兽的獠牙撕碎眼前熟悉的街坊邻居,通红的眼眸中没有一丝理智,鲜血溅在男孩稚嫩的脸颊上,腥臭无比。

    “爸爸对不起你们...”

    男人把孩子们抱上马匹,伸出颤抖的双手,抚摸着两人的脸颊,胸腹间,伤口血流不止。

    “去吧,就像你们平时...进城买菜一样对不对...”

    哼着五音不全的儿歌,男人轻声安慰着他的孩子。

    “小马驹~快快跑~翻...过山~越过...桥~”

    驮马发出惊惶的嘶鸣,动物的本能驱使着它竭力向前逃窜。

    大地震颤,整个聚落顷刻间化为废墟残垣,帕特里克永远忘不了那些凄厉的哭嚎,宛若地狱深处索命的恶鬼。

    男人颤抖着拔出长剑,砍断固定吊桥的绳索,冲向来势汹汹的题兽,用徒劳的加减法和血肉之躯为孩子们争取着时间。

    男孩回头望去,父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四周被参天大树笼盖,妹妹趴在自己背上轻声啜泣,令人无比心痛。

    泪水冲散了他脸颊上的血渍,却冲不开眉眼间呼之欲出的悲痛和无助。

    “谁来...救救我们...”

    .........

    “吃吧,真是可怜的孩子...”

    厚重的木门后走出一个老者,递给帕特里克一块黑不溜秋的东西,这粗面包吃起来味道微苦,有时还有沙子和麦秆残渣,但终究是能够果腹的粮食。

    拉着妹妹走进小巷,男孩小心翼翼地拿出面包,掰成两半。

    “给,有吃的了...”

    他把较大的一半递给女孩,两人在房檐下依偎着,就着收集来的些许雨水啃起面包。

    帕特里克兄妹的相貌平平无奇,身体也谈不上健壮,不过他们都有着淡红色的头发和深红的瞳孔。

    在大部分人黑发黑瞳的拜伦帝国,红发并不多见,兄妹二人曾经因此饱受欺凌,若不是还有父亲护着他们,也许两人早就被当作异类放逐。

    “如果再没有工作...就只能饿死了吧...”

    望着身旁唯一的家人,男孩不再犹豫,即使拼上性命,也要想办法让帕特蕾莎活下去,这既是作为兄长的职责,也是父亲的遗愿...

    “妹妹...”他轻轻抵住女孩的额头,后者抬起无神的双眼,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看得帕特里克鼻子一酸,“让你受苦了,哥哥对不起你...”

    “不怪哥哥...”帕特蕾莎哽咽道,“只怪那些题兽...把爸爸...”

    话音未落,两人已是泣不成声。

    “哥,咱们...好好活下去...”

    “数学...”帕特里克低声咒骂,“该死的数学...”

    .........

    “五人小队缺一名解题师,要求熟练运用加减法,会化简!待遇优厚,包吃包住!”

    “血刃佣兵团招新,每月三枚银德尔,表现优异者另外有赏!”

    “狂兽小队新接猎杀乘除题兽任务,现寻找一名解题者,要求熟悉四则运算和分式化简!”

    类似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正值题兽潮过境,各方势力都在组织人手准备反击。不过这和帕特里克无关,他根本不会战斗,只能寻觅一些没人愿意做的脏活累活。

    “你确定自己干的了这个?”雇主轻蔑地笑着,“若是搬不动,我可不会付你钱!”

    “我一定能行的!只要有薪酬,搬多少都可以!”

    “是吗?那你去抬一个我看看...”

    男孩走到散发着恶臭的尸体袋前,用尽全身的力气挪动它,艰难地向前迈着步子,好在平时干过一些农活,虽说没有结实的肌肉,却也不是瘦骨嶙峋。

    “给你,明天不用来了!”雇主嫌恶地丢给帕特里克八枚铜德尔,男孩忙活了一下午,才勉强赚到这些辛苦钱。

    “谢谢...”

    帕特里克裹紧破烂的长袍,俯身捡起脏兮兮的铜德尔揣进兜里,生怕被人抢了去。

    “妹妹!哥挣到钱了,咱们不用饿肚子了!”

    男孩回到城外的难民营地,那顶搭得歪歪扭扭的漏风帐篷正是两人过夜的地方,可是现在却被几个大汉团团围住。

    “嘿嘿...快把值钱的东西拿来给叔叔买酒喝~”

    “是啊是啊,要是你没钱的话,叔叔们可就...”

    几名壮汉大笑着,被围在中间的帕特蕾莎不知所措,急得哭出了声。

    “放开她!”男孩冲上前去,伸开双臂挡住身后的妹妹,愤怒地望向这群强盗。

    “我们没有钱!也没有值钱的东西!”

    “嘁!你说没钱就是没钱?”

    “一起上!给我揍他丫的!”

    面对成年男性的拳打脚踢,帕特里克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只得紧紧护住怀里的妹妹,不一时就被打得浑身是伤。

    “没劲,走了走了!”

    “小屁孩还挺抗揍,哈哈!”

    “长记性了吧?下次记得交钱!”

    “呸,真扫兴...”

    男孩挨了打还一声不吭,闹得他们也兴致全无。

    “哥!”帕特蕾莎扑在兄长身上嚎啕大哭,好不容易盼回了哥哥,却没想到飞来横祸。

    “乖,不哭了...”帕特里克忍着伤痛坐起身子,从怀里掏出半袋挤得皱皱巴巴的面包边,那是他花了两个铜德尔从烘培店换来的边角料。

    “妹妹你看,这是白面包边,吃起来没沙子...也不硌牙...”男孩拿出一大条递给小姑娘,“哥哥找了工作,以后咱们不会饿肚子了!”

    “呜呜...我不要吃的...我只要哥哥没事...”

    “我怎么会有事呢?你看!只是些擦伤而已,过两天就会好的!不,一天就好了!”

    “真的吗?”女孩眸子里噙着泪花,担忧地望着兄长。

    “当然!”帕特里克起身蹦跳两下,证明自己并无大碍,“赶紧尝尝好不好吃...”

    帕特蕾莎见哥哥似乎真的没事,破涕为笑,接过面包边一口吞下。

    “唔!真好吃!”

    小姑娘双眼眯成了两道月牙,相比于这些天拿来果腹的粗面包,这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哥哥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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