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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但为君故_分卷阅读_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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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如海斟酌了一下,复而言道,“臣自然知道,只是皇上竟不曾想过,甄家能有如此之势力,必定有所依仗吗?若是您冒然对甄家出手,危及太上皇在江南的利益,可想过您的处境?再者,甄家之事必定要牵扯到本朝几大家族,京城里的四王八公,哪一家跟他是没有半点粘连的?那交情浅的,自然能丢卒保车,明哲保身。可那交情深的,就算是为了自家少不得也要拉他们一把。到时候,您可就……”

    若是以前的林如海,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但如今的林如海,对后头的发展了如指掌。弹劾甄家,导致皇上和太上皇直接对阵,多方掣肘之后,皇上不得不妥协,最后处理了一个替死鬼了事。虽然经此一役甄家也是元气大伤,但是根基并未毁损,且更加依附太上皇。更有各大家族同气连枝,以至于直到他去世那时,甄家仍然在江南占据一隅。

    虽然说了不想再理这些党派之争,只是他到底做了那么多年的官,幼承庭训,忠君爱国实在是骨子里难以磨灭的印记。更何况,他到底还是记着的,安清,那是他曾赤心相待的人。

    君祁听他一番话,心心念念都是为了自己,心里好不受用。虽然他自称“臣”,只是这情态俨然是当年君子之交时候,为他出谋划策的样子。他自己也知道可能面临的后果,可是忍了这么多年,他多少有些急躁。

    有些泄气的往后靠在椅子上,君祁低低的开口,“那你说,我该如何是好。难不成,竟一直做这个傀儡不成?”

    林如海道,“若不能一举铲除,不如点点蚕食。化整为零,未为不可。”

    “你的意思,先剪其党羽?可这,得弄到什么时候。”君祁转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原本这里戴的应该是世代相传的和田玉扳指,那是皇帝身份的象征之一。可如今,那枚扳指,还在他的好父皇手上戴着呢。“我知道了,这事儿就这样吧,我回头就让他们去准备。”

    林如海感念他之前的恩情,今日又肯听他如此冒犯的言语,一时激动便要把这事儿给揽下来,“皇上,这奏折,不如让臣上吧。”

    君祁停下手上的动作,深深地看他一眼,“这事儿,你别管了。”忽的又起身走到林如海的身边,像是解释,“这弹劾的奏折,可不是谁都能上的。你安心在家里逗女儿吧,朕已经选定了人选了。”

    林如海脸一红,手已经遮住了下巴。

    君祁大感意外,没想到他这么多年了,爱脸红的老毛病还是没改。只是这样的如海,看着倒是赏心悦目。“别遮了,什么都没有,又何必欲盖弥彰。好了,我那里还有许多事,就先回去了。”忍着话中的笑意,君祁假装清清嗓子,还是加了一句,“这里还是同以前一样,你若有空,过来坐坐也好,比别处强些。”何止是强些,那书房里新添的许多藏书,可是专门为某人准备的。

    因这一句,林如海便愣在了那里。等他缓过神来,眼前早已没了那人的踪影。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握紧,重活一世,他也想体会散发弄扁舟的豪放不羁,不想为世俗所累。只是他终归活在尘世之中,担负着家族,在意世人的眼光。都说林如海是个文人雅士,其实他自己心里明白,他不过是个大俗人,俗,俗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胡子这个……如果不合理请大家无视吧,实在是我个人的执念。我已经对胡子怨念很久了……

    ☆、第013章决断

    金陵往北的官道上,一辆周身盖着青黑色帷幔的马车正加急往京城里头赶。里头坐的不是别个,正是金陵四大家之一的薛家的家主,薛劭。按理,以薛家的家世,这出远门,别说是家主了,就是个普通的掌柜的也不至于轻装简便至此。但此次进京,甚是机密,自然要最低调越好。

    这里,林如海从那日以后,便存了一些心思。上一世折腾了这许多事,结果被暗害,林家也因此断了香火,后继无人。他重活一世,原也没有什么远大志向,亦不曾想过凭借着先知的优势,做出什么丰功伟绩,只想保家人一世平安。然,他到底是没有那份洒脱,能抛下一切带着一家老小回姑苏去。既然如此,他必定要做出点功绩来,不为自己,只为了让林家成为女儿一个足够稳健的依靠。

    再者,他原以为天道不可逆,可重活一世,改变的何止一两件小事。他既能将黛玉交给母亲抚养,亦能阻拦皇上对甄家的动作,那么,是不是也可以为林家留后?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前世所谓看开了,不过是觉得命中无子嗣缘分。但他也曾有过一个儿子,这回若是再得了一个儿子,他还能护不住吗?

    因此,在太医宣布贾敏身体已然痊愈之后,林如海即刻打消了继续住书房的念头,搬回了主院。林家三代单传,仍能保住赫赫声名,难不成他林如海就让这几代的积累毁于一旦?不,他不能。一旦拨开了重生的巨大震撼和再见母亲女儿的喜悦,林如海年少时的勃勃雄心再次被激发。

    贾敏一见林如海搬了回去,且比起以往更添了几分情意,便以为是他感念自己辛苦生下女儿,因此对她颇有改观。心下感念母亲说的有理,女人还是得靠子嗣才能在后院站稳脚跟,一面又打起万分注意,将林如海上下里外服侍的周到。女儿被婆婆抱走了又如何,管家权没了又如何,横竖趁着这么空闲的时候,抓住夫君,再生个儿子才是。

    这么一来,唐氏也满意了,给儿子找姨娘的事儿也搁置了。后院那三个这么多年来从来也没见过动静,这里头的原因不消细说,她也能猜个大概。再多找几个,说不定也就做个摆设,倒不如让贾敏顺了心。再者,这嫡子比庶子,强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她虽不待见贾敏,可得顾着林家的体面。

    太上皇自从禅位以后,便不住在皇城中,而是在京城以北的一座御苑中颐养天年。那里,便是当今和忠顺王也不轻易去的,唯恐打扰了太上皇修养,更别提那些王公大臣。只这一日,天色将暗未暗之时,一顶不起眼的小轿在御苑小门处停下,下来了一个全身被墨色披风包裹着的人。那人从怀里摸出什么东西,便被放了进去。

    一个小黄门似是专门等着那人,赶忙迎上去,打着灯笼将人往里头引。两人一路无话,只有窸窣的脚步声和布料摩擦的声音。这御苑大得很,从小门绕行,一路走到主殿,天早已黑透了。

    那小黄门在主殿外面就停下了,里头可不是他能去的地方。偏门处,早有太上皇的贴身太监魏忠在等着。也是一句话不说,就在前头带路。

    那裹着披风的人,直到了房门外头,才将身上的披风解了。借着微弱的烛火,堪堪能看清半张脸,竟是那匆忙上京的薛劭。

    进的房门,薛劭跪地便拜,口中唱道,“奴才薛劭,给主子爷请安。”

    这薛劭,不愧是生意人,惯会揣摩人心的。太上皇禅位原就是无奈之举,对皇位还甚是留恋。若是此刻再称太上皇,可不就是时刻提醒他老人家这事儿吗。薛家乃紫薇舍人之后,如今又领着内帑银钱,且系太上皇的死忠,可算得上是太上皇的家臣。因此他自称奴才,倒也不为过。

    太上皇已近耳顺之年,两鬓霜白,声音倒还洪亮,“起。你这么着急忙慌的求见,为了什么事?”

    薛劭起身肃立,回道,“奴才在金陵听到些风声,似乎有些不大好,因此特意来禀告一声。再有,奴才在金陵遇上一个故人,不知该如何处置,还请主子爷定夺。”

    未几,薛劭复又出得门来,裹上披风,往外头去了。

    秋日的雨顷刻间洒满了天地,带来一阵凉意。林如海还是一身素色锦袍,只在外面多套了个马褂,站在那扇小门前,扣了三下门环。

    因决定了要振作林家家业,上报天恩,林如海便主动往别院去了两次。等他第三次去的时候,那人便已在那里等着了。于他们,这都是些心知肚明的事儿。君祁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巴不得能多得几个有志之士,股肱之臣。再有,林如海于他,到底是不一样的。

    若不得此生共白头,总思量携手看天下。

    今日,却是君祁命人去请的,说是有要事相商。只是不巧他在宫里又被些琐事绊住了,因此让林如海等了不少时辰。一直到快入夜了,君祁才赶到,沾了一身水汽。

    林如海见他随意用帕子擦了两下,怕秋雨太凉,寒邪入体,便转身吩咐守在门外的哑奴去舀了热水再取一件干净的袍子来。

    君祁很是受用,也不多说什么,笑着用热水擦了脸,又换上了新袍子,顿时觉得舒爽了不少。待一切伺候妥当,哑奴复又出门守着去了,只留了林如海并君祁二人在室内。

    君祁取出一页纸递过去,“昨儿晚上传来的消息,你先看看吧。原想着早些过来,不过你也知道,那些琐事,总是躲不过的。可用了晚膳了没有?”

    林如海一目十行,三两下便把那短短的消息看完了。来到这别院,他们便照着先前的样子,以兄弟相称,随意了不少。他嘴上也没闲着,回道,“这个时辰,早用过了。这薛家乃是金陵首富,明面上领着内府银钱采办官需,暗地里在全国各地也经营着许多商铺。除了甄家,薛家也是他们银钱来源的大头。只是最近既无甚大事,又还没到年关,他这么偷摸着进京竟是为何?”

    君祁道,“你说的不错,只是那里面我也安插不了太多人,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还有件事儿,那薛劭开春的时候弄了个外宅,住的却是母女两。只是没过多久那女人便死了,只剩下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儿。他离开没几天,便又有薛家的奴仆带了那女娃上京。”

    林如海倏地看向君祁,“想必安清兄已经查到些什么了。”

    君祁大笑起来,“哈哈哈,如海你猜得不错。但是这女娃的身份,你可猜的准?”

    林如海略一思忖,便想到了。这个年纪,又能让薛劭如此大费周章,除了原义忠亲王流落在外的骨血,上辈子成了宁国府嫡长孙媳妇的那位,还能有谁。

    “您是怎么个打算?”

    君祁的脸半隐在暗处,神情莫测,半晌才说道,“总归是我的侄女,当年既保不住他,如今好歹得保住他的女儿吧。”

    林如海知道明面上那位和这位的关系一般,但私下里却颇有些手足情深的意味。尤其前两年的事,更让君祁颇有些愧疚,因此更宽容些。然这些也是他自己知道罢了,别人却是不知道的。犹记得他去世前那位便已然有些不好,想必最后也没能幸免。

    “虽则如此,但她如今在薛家手里,他们意欲何为,您可料得准?”

    君祁端着茶碗,盯着跳动的焰火,说道,“好歹也是他的亲孙女,又是大哥如今最后的一点子骨血。再者一个女娃,还能翻出天去不可?”

    林如海听了这话,便不再言语。他总不能将前世的事说出来,告诉他这位事实上的郡主,最后嫁入了贾家,还可能无疾而终。只是心里到底有了打算,待回去再细想想。

    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只还有些水珠从窗外的芭蕉叶上断断续续的滴下来,落在青石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夜深了,君祁劝林如海在别院中留宿,横竖第二日便是沐休,不用上朝。只是林如海再不肯的,君祁只得派人将他送了回去。他今夜也要赶回去的,出来这么久,已然是不该了。可一想到这里有个人等着他,心里便忍不住的欢喜。若不是淑妃用皇儿绊住他,哪里能让如海等这么久。

    坐在马车里,车轱辘转动的声响在夜晚空旷的街道上显得异常突兀,一下下轧在林如海的心上。他如何看不出来这段时间,君祁对他又恢复了曾经的关怀,又比以前多了一份谨慎。他即便不想承认,心里头却对自己如此利用之前的兄弟之情布衣之交而深感不齿。但那又如何呢,既然有了决断,轻易便不会退缩。他如今背负的是整个林家的兴衰,那些曾经固守的迂腐的准则,也早在前世便在官场中消磨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胡子的事瑶瑶就不再解释了,实在是个人有些偏执,所以一直存了个疙瘩,而且对于后面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影响,因此就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而且虽说是以明清为依据,但是总的来说还是架空,所以请忽视吧。

    ☆、第014章误解

    十一月里乃是林如海父亲的死祭。因已过了三年,不必再劳师动众。只是到了日子,开了宗祠,由林如海上三柱清香。再设个祭台在院子里头,带着妻儿往苏州方向遥拜便是了。

    只是因此如海想到了苏州老家的祠堂,他们本族多年来在京城,那里便只有几房远亲看守着,依靠几块祭田过活。他自来是不在意的,一是相隔太远,多半从他父亲那辈就不怎么走动了;二者,他自恃出身侯门,心底还是有些看不起穷亲戚,能不往来最好不过。只如今既要振兴家业,少不得筹划起来。

    因此林如海特意问过了唐氏,想要多置几亩祭田,归置祠堂。若有家贫不能度日者,自可往那里投靠,再设家塾,令子弟读书识字。便是不能有什么大出息,懂些道理也是好的。

    唐氏言道,“这些事儿以前我不知道,但你父亲在时便是如此做的。这几年你不大管这些,你媳妇儿大概也是不知道的,便把每年往苏州送的银子断了。你如今有这样的心思自然是好的,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有了这么个退路,你也可以放手去做。娘知道,你有远大志向,想要林家找回以前的荣光。这是好事,娘自然不会拦着。只一样,切记不可为了那些虚名、银钱损坏了咱们林家的名声。姑苏林家几辈子的声望,不指望你能锦上添花,别带累了祖宗们才是。”

    林如海伏地称是。几日后开了宗祠,将此事告知祖宗,又从家下人里挑了个老实可靠的往苏州去了。

    年前几天,衙门里已放了假。林如海写了几副对联,偷了空往街上走。过了年不久便要到黛玉的周岁了,他早就想着要选件称心的礼物。且他久不出门了,还想去几家书斋看看能不能淘换些宝贝。

    从一家古玩店出来,如海满意的笑着,那一对汝窑天青釉茶碗极不错,想必母亲也是极喜欢的,比家常用的那个好了许多。还有才刚在书斋淘到的两本残本,虽不能说是价值连城,但对他来说却是心头好,多少钱也换不来的。让仆从先将东西小心的带回家去,林如海自己慢悠悠的在街上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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