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青衫白马，金冠银枪【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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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武功，原本就是为了突破身体的极限。
常人不能一蹦三丈高，不能一纵十丈远，更不能抬手开碑裂石、踢腿碎金断木，而这些远超常人的行动，武艺高强的江湖豪客们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做到。
但有些极限，却是实在突破不了的东西。
比如当你的脑袋上突然跳出来一个人、并且这个人正双手抱着头向着自己的反方向仓皇逃窜时，人们总会不由自主地愣住那么一刹那的。
因为这是精神上的极限，不是身体上的极限。
想要突破这种极限，需要的也不是修为，而是定力。
佛心山上的僧人们或许能够面不改色，玄宗山门里的修士们也能够云淡风轻，两者都有着足够的定力，足以令他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而仇钺显然两者都不是，他是铁龙雀，是在红尘间摸爬滚打的凡人。虽然铁龙雀同样不能少了定力，只不过要和出世的僧人修士们相提并论，显然还是差了些火候。
所以他愣住了那么一瞬间，而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让他错失了亲手抓住这人的最佳时机。
其实这一瞬很短很短，短到大概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而已，但眼前这人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一些，快到根本不像是一个体内毫无半分内力的人，这令得仇钺忍不住再一次诧异了一瞬——眼前这人脚步虚浮气息急促，一看便是个毫无内力修为的普通人。然而就是这个普通至极的普通人，此刻居然正用四脚着地的姿态，滑稽至极、并且快到令人咋舌地从自己的眼前溜之大吉！
——不对，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
仇钺心中忽然一震，立刻从诧异与好笑之中清醒了过来，眼神也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凌厉。眼看着那人与自己的距离已经超过三丈，并且自己短时间内已经追之不及，仇钺马上当机立断地举起了双钺，暴喝道：“仇字旗——”
他的想法没有错，可惜有人想得比他更远。
树木倒下是需要时间的，而倒下的那段时间之内，某位蹲在树上的仁兄早已计划好了一切——比如他已经预料到了仇钺难以在第一时间抓住自己，也预料到了仇钺会呼唤仇字旗的铁龙雀们从四面八方来包围自己。而在这种情况下，他的选择自然是让仇钺的呼唤声无法第一时间传达到仇字旗们的耳中。
要完成这一目标，他有两种方法供他选择，一者是从仇钺身上下手，一者是从仇字旗身上下手。前者的难度很大，毕竟想要阻止仇钺的呼声并不现实，自己也不打算转身回去捂住仇钺的嘴然后被他手中的双钺劈成过年时挂在房梁下的腊肉；后者则要简单很多，自己只需要让仇字旗们无法在听到呼声的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便是了。
大喊大叫掩盖住仇钺的呼声显然不太理智，响亮而陌生的叫声只会让仇字旗们在短暂的一瞬间之内反应过来，然后从四面八方涌来抓住自己；但若是在这个叫声之内加上一点内容，加上一点劲爆到任何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怔住的内容，那么自己的目的便能达到了。
而对于仇字旗、甚至对于整个大魏而言，最为劲爆的内容，莫过于——
“陛下驾崩了！！！”
思索再三的铁怅最后还是没有将“仇千户非礼啦”这六个字叫出口，显然纵使是在逃命，我们的铁街吏依然是个要脸的人。但这句话的作用却有效到了极点，不止是仇字旗的铁龙雀们，就连正准备发足狂奔的仇钺都愣在了原地，令得正在模仿着铁大的铁怅又一次获得了更多的逃命时间。
“好个大不敬的狂徒！”
陛下驾崩这种消息虽然震撼人心，但却是能够在短时间内立刻辨别出真伪的消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拖住的仇钺终于忍不住有些暴怒了起来，他终于不再等候仇字旗的集结，只见得他将自己左手手中的蓝缨钺高高举起，那钺锋则对准了几丈开外疯狂逃命的铁怅——下一秒，这位铁龙雀内仅次于卓非凡的千户骤然爆喝一声，一记脱手钺急射向了铁怅的后背背心！
“——刀下留人！”
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因为铁怅已经拖延了足够的时间，也逃出了足够的距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脱手钺距离铁怅不足一丈之时，两道影子骤然一前一后地来到了仇钺的视线范围之内！
这两者一者灰一者银，一者前一者后，一者大一者小，但飞来的方向却都是自己这方。瞬息之间，那道银色的影子便已经自铁怅的头顶上飞跃而过，并且精准至极地将仇钺的脱手钺杀招径直弹开回了仇钺的眼前；而另一道灰色影子则径直射向了仇钺，举起右手红缨钺全神戒备的仇钺定睛一看，于是立刻扔下了手中长钺，赶紧接住了那道灰色的身影！
“仇千户，恕罪。”
那被仇钺接住的灰色影子却是道人影，他身上的灰色自然便是铁龙雀的灰色制式长袍。这人看上去至少得有花甲之年，满脸的皱纹与花白的头发都证明了此人年事已高，此时此刻，他的脸上满是愧疚之情，嘴角也带着隐隐的血迹：“段将军果然武艺不凡，属下不是对手。”
仇钺冷哼一声，放下老包伸手拾起了自己的双钺，同时缓缓地抬头望向了那个站在铁怅身前的青色身影：“一身虎胆的段将军，果然好大的胆子啊！”
“彼此彼此。”
铁青色的手甲包裹着手臂缓缓前伸，轻轻地拔起了插在铁怅身后不远处的银色长枪：“仇千户的胆子也不小，连我青衫百骑的人都敢暗中下手狙杀，此事段某可得去乐大人那里讨要一个公道了。”
这是个身材颀长的男人，也是一个穿着有些古怪的男人。
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华冠，那华冠金光闪闪，纵使是在夜里也能看出其价值之不菲，只是上面的明珠似乎少了那么一两颗，看来华冠的主人并不怎么爱惜它；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文人墨客喜爱的松竹纹广袖青衫，这长衫倒是干净整洁至极，除了刚才在林中沾上了些落叶以外，竟是连半点污渍也无。
然而这件青衫却也有些古怪，因为这青衫竟是只有半边身子，它的右半身就像是被人剪下了一般，根本无法被视作一件正常的衣物来看待；当然，这人的右半身自然也不会不着寸缕，因为那青衫之下还有一套精致轻巧的银色盔甲，与他手中那柄丈二的银枪一般颜色，着实是夺目至极。
几道身影自四面八方落到了仇钺的身边，那模样憔悴的白脸刚刚抬眼望去，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段晨？他这么快便赶到了？”
老包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闷哼道：“老朽不是他的对手。”
阿鬼干巴巴地道：“不是你的错，千户也不是他的对手。”
野犬咳了咳：“慎言。”
仇钺没有说话，他只是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背对着自己的青衫男子，缓缓地举起了手中双钺。
金冠，银枪，青衫，以及远处那若隐若现的绝痕马蹄声，他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九军里有十二俊的说法，只是自己是倒数第二，而眼前这人是正数第二。
在他前面是卓王孙，在他后面是卓非凡。
因为他是段晨，“枪起惊鬼神，鬼神避段晨”的段晨。
郭路遥手下最为骁勇的先锋将军，段晨。
——当然，对于铁怅而言，他也是师爷门下，排行第六的段晨。
所谓武功，原本就是为了突破身体的极限。
常人不能一蹦三丈高，不能一纵十丈远，更不能抬手开碑裂石、踢腿碎金断木，而这些远超常人的行动，武艺高强的江湖豪客们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做到。
但有些极限，却是实在突破不了的东西。
比如当你的脑袋上突然跳出来一个人、并且这个人正双手抱着头向着自己的反方向仓皇逃窜时，人们总会不由自主地愣住那么一刹那的。
因为这是精神上的极限，不是身体上的极限。
想要突破这种极限，需要的也不是修为，而是定力。
佛心山上的僧人们或许能够面不改色，玄宗山门里的修士们也能够云淡风轻，两者都有着足够的定力，足以令他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而仇钺显然两者都不是，他是铁龙雀，是在红尘间摸爬滚打的凡人。虽然铁龙雀同样不能少了定力，只不过要和出世的僧人修士们相提并论，显然还是差了些火候。
所以他愣住了那么一瞬间，而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让他错失了亲手抓住这人的最佳时机。
其实这一瞬很短很短，短到大概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而已，但眼前这人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一些，快到根本不像是一个体内毫无半分内力的人，这令得仇钺忍不住再一次诧异了一瞬——眼前这人脚步虚浮气息急促，一看便是个毫无内力修为的普通人。然而就是这个普通至极的普通人，此刻居然正用四脚着地的姿态，滑稽至极、并且快到令人咋舌地从自己的眼前溜之大吉！
——不对，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
仇钺心中忽然一震，立刻从诧异与好笑之中清醒了过来，眼神也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凌厉。眼看着那人与自己的距离已经超过三丈，并且自己短时间内已经追之不及，仇钺马上当机立断地举起了双钺，暴喝道：“仇字旗——”
他的想法没有错，可惜有人想得比他更远。
树木倒下是需要时间的，而倒下的那段时间之内，某位蹲在树上的仁兄早已计划好了一切——比如他已经预料到了仇钺难以在第一时间抓住自己，也预料到了仇钺会呼唤仇字旗的铁龙雀们从四面八方来包围自己。而在这种情况下，他的选择自然是让仇钺的呼唤声无法第一时间传达到仇字旗们的耳中。
要完成这一目标，他有两种方法供他选择，一者是从仇钺身上下手，一者是从仇字旗身上下手。前者的难度很大，毕竟想要阻止仇钺的呼声并不现实，自己也不打算转身回去捂住仇钺的嘴然后被他手中的双钺劈成过年时挂在房梁下的腊肉；后者则要简单很多，自己只需要让仇字旗们无法在听到呼声的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便是了。
大喊大叫掩盖住仇钺的呼声显然不太理智，响亮而陌生的叫声只会让仇字旗们在短暂的一瞬间之内反应过来，然后从四面八方涌来抓住自己；但若是在这个叫声之内加上一点内容，加上一点劲爆到任何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怔住的内容，那么自己的目的便能达到了。
而对于仇字旗、甚至对于整个大魏而言，最为劲爆的内容，莫过于——
“陛下驾崩了！！！”
思索再三的铁怅最后还是没有将“仇千户非礼啦”这六个字叫出口，显然纵使是在逃命，我们的铁街吏依然是个要脸的人。但这句话的作用却有效到了极点，不止是仇字旗的铁龙雀们，就连正准备发足狂奔的仇钺都愣在了原地，令得正在模仿着铁大的铁怅又一次获得了更多的逃命时间。
“好个大不敬的狂徒！”
陛下驾崩这种消息虽然震撼人心，但却是能够在短时间内立刻辨别出真伪的消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拖住的仇钺终于忍不住有些暴怒了起来，他终于不再等候仇字旗的集结，只见得他将自己左手手中的蓝缨钺高高举起，那钺锋则对准了几丈开外疯狂逃命的铁怅——下一秒，这位铁龙雀内仅次于卓非凡的千户骤然爆喝一声，一记脱手钺急射向了铁怅的后背背心！
“——刀下留人！”
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因为铁怅已经拖延了足够的时间，也逃出了足够的距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脱手钺距离铁怅不足一丈之时，两道影子骤然一前一后地来到了仇钺的视线范围之内！
这两者一者灰一者银，一者前一者后，一者大一者小，但飞来的方向却都是自己这方。瞬息之间，那道银色的影子便已经自铁怅的头顶上飞跃而过，并且精准至极地将仇钺的脱手钺杀招径直弹开回了仇钺的眼前；而另一道灰色影子则径直射向了仇钺，举起右手红缨钺全神戒备的仇钺定睛一看，于是立刻扔下了手中长钺，赶紧接住了那道灰色的身影！
“仇千户，恕罪。”
那被仇钺接住的灰色影子却是道人影，他身上的灰色自然便是铁龙雀的灰色制式长袍。这人看上去至少得有花甲之年，满脸的皱纹与花白的头发都证明了此人年事已高，此时此刻，他的脸上满是愧疚之情，嘴角也带着隐隐的血迹：“段将军果然武艺不凡，属下不是对手。”
仇钺冷哼一声，放下老包伸手拾起了自己的双钺，同时缓缓地抬头望向了那个站在铁怅身前的青色身影：“一身虎胆的段将军，果然好大的胆子啊！”
“彼此彼此。”
铁青色的手甲包裹着手臂缓缓前伸，轻轻地拔起了插在铁怅身后不远处的银色长枪：“仇千户的胆子也不小，连我青衫百骑的人都敢暗中下手狙杀，此事段某可得去乐大人那里讨要一个公道了。”
这是个身材颀长的男人，也是一个穿着有些古怪的男人。
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华冠，那华冠金光闪闪，纵使是在夜里也能看出其价值之不菲，只是上面的明珠似乎少了那么一两颗，看来华冠的主人并不怎么爱惜它；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文人墨客喜爱的松竹纹广袖青衫，这长衫倒是干净整洁至极，除了刚才在林中沾上了些落叶以外，竟是连半点污渍也无。
然而这件青衫却也有些古怪，因为这青衫竟是只有半边身子，它的右半身就像是被人剪下了一般，根本无法被视作一件正常的衣物来看待；当然，这人的右半身自然也不会不着寸缕，因为那青衫之下还有一套精致轻巧的银色盔甲，与他手中那柄丈二的银枪一般颜色，着实是夺目至极。
几道身影自四面八方落到了仇钺的身边，那模样憔悴的白脸刚刚抬眼望去，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段晨？他这么快便赶到了？”
老包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闷哼道：“老朽不是他的对手。”
阿鬼干巴巴地道：“不是你的错，千户也不是他的对手。”
野犬咳了咳：“慎言。”
仇钺没有说话，他只是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背对着自己的青衫男子，缓缓地举起了手中双钺。
金冠，银枪，青衫，以及远处那若隐若现的绝痕马蹄声，他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九军里有十二俊的说法，只是自己是倒数第二，而眼前这人是正数第二。
在他前面是卓王孙，在他后面是卓非凡。
因为他是段晨，“枪起惊鬼神，鬼神避段晨”的段晨。
郭路遥手下最为骁勇的先锋将军，段晨。
——当然，对于铁怅而言，他也是师爷门下，排行第六的段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