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转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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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三十岁生日那一天，终于将自己交给了婚姻，和那个让我苦等了八年的伊铭川结婚，已是我心底埋了八年的期待和向往。可今天我已经不是最美的新娘，洁白婚纱下不再是青春洋溢身体。八年漫长等待让我心力憔悴，对于那张修得正果，功德元满的一纸证书，已无当初想象那样的满心欢喜，剩下的皆是疲惫。一个女人能有几个八年，让自己在寂静漫长等待，慢慢消逝掉那份红颜。如果不是爱，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傻傻的等，痴痴的盼，将沧桑和心碎刻在自己的脸上。可是爱却那样的盼不到，又忘不掉，到最后，成了一场不甘的角逐。
婚礼结束，洞房成了我们的决斗场。我沉默无言收拾着自己的物品，伊铭川在我身边杂乱无章的走动，掩盖不住他烦躁混乱的心。我冷冷的笑“伊铭川，你也有今天。”
“付姗姗，你简直是个魔鬼！”伊铭川近似赌咒般的低语被我听的一览无余，对伊铭川这样的表现，丝毫不感惊讶。即使他歇斯底里也属正常。因为我在婚礼未举行前，给他一份协议离婚书。我要回我的自由，一个女人八年的自由。那种心生想念的痛，将我捆绑如即将五马分尸的罪人。我要这场婚姻，是给我八年感情一个终结和交代，如今，这张证书被我握在手中，我无所求。下一步，就是给自己完全的自由，如果，和伊铭川共守这场婚姻，我是一个老弱残兵。开始，就是把自己放在认输的位置，这一放，就是八年。
“付姗姗，你这个妖精，你想离婚，怎么不早说，那样，我们完全可以不要这么麻烦，你叫我如何在朋友面前抬头？”伊铭川无法在压制自己的情绪，像火山喷薄而出。
“伊铭川，你听好，这些都是你给我所有痛苦纠结的结果。和你离婚，只是想找回曾经的自由。不想在这么辛苦的爱一个人。和你结婚，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不能让自己付出八年的感情，风过无痕。这回你该明白了吧，明天早上我们民政局见。”
二
二十四小时之内，结束自己的婚姻。和八年将近三千个日日夜夜相比，二十四小时多么不值一提。它只是将自己对他那份爱不可以，恨又不行的情愫埋葬到坟墓里，绝口不提。
越绝口不提，越是痛彻心扉。每个夜深人静凄冷的夜，想他温暖的怀抱。有力的臂膀。想他把我拥在怀里的安静。一切的一切，随着红色证书的变色，都变的如此的遥远，只有天边一玄弯月，孤独如我，散发幽幽昏黄的光，寂寥无奈。弯月也没有我寂寞，她还有星星陪伴。我只是躺在单人床上，伴着无眠的夜，独自咀嚼每一个花瓣由盛开都枯萎，犹如体会自己的枯萎。
见一切能见的男人，离婚的，未婚的，比我小五岁的，比我大十五岁的，条件好的有房有车的中产阶级，条件差的没房的离婚男人。每天在他们中间穿梭如鱼，只是为了忘记一个叫伊铭川的男人。
下班之后，化精致的透明妆，掩盖住岁月在我脸上划下的痕迹，喷香奈尔5号香水，去媚惑每个男人的心。
李忠是我见过的最老的一个男人，四十五岁的年龄配上他一脸沧桑的褶皱，实在不是我心仪的人选，更何况还有一个彪焊妻对他纠缠不清，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要的是我的寂寞他能懂。他确实能懂，每次在床上，他像毛头小伙子一样不惜身体卖力讨好我时，我会幽幽的问，你真的喜欢这样吗？他憨憨的笑“现在惟有对你这么好，才有意思，现在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你都不介意我是否有丰裕的物质来满足你，如果再不对你好，那我良心往哪里放呢？就这么简单朴实的话语，皆是他的所思所想，由不得我不去相信，这就是中年人对感情的厚重对待。既然能感受到他爱我疼我到淋漓尽致，那我还等什么呢？
终于说服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和李忠同居在一起，甚至不介意他吃我的饭，住我的房子，我要的是什么，自己清楚，就是去找曾经在伊铭川那里失去的一切。曾经毫无尊严的放弃自己，曾经对他好的没有我自己，曾经犯贱般的为他守侯，为了他如薄纸般的承诺。如今这一切都回来了，李忠将我捧在手心中的爱，我体会的深刻。那天，他带我看一套房子。他说：“姗姗，结婚以后就要住我们的房子了，这套房子你肯定要比我住的长久，所以你要仔细看清楚才可以”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想他是要比我早离开这个人世，故说让我仔细的看，认真的挑。可是，如果没有捧在掌心里浓溺的爱，一个人纵是守着千万豪宅，又有何味。
虽然有这种被爱到极致的感觉，对婚姻仍是恐惧。对于李忠结婚的请求，心怀不安。谁能不知爱是一瞬即生，一瞬即灭的一种念头。谁也无法保证爱能在婚姻的围城里生根开花，我相信李忠对我的真情，却也没有信心他能给我婚姻完美的保证。所以只能对他说：我要爱的自由，不要婚姻的羁绊。
三
没想过伊铭川会找我。他堵在我回家必经的小巷里，看到他满头的乱发，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心头掠过莫名的疼痛和悲哀。谁能体会我的悲哀，经历过那样的感情，还有爱，还爱着，却在也走不回去，彼此隔着那一片心海，隔着岁月留下来的仓皇，除了对望，还能如何？
姗姗，你爱他吗？
爱？我有什么资格谈爱。
既然不爱，那为什么要这样做，他那么老，又没有钱，你何苦糟蹋自己。难到就是为了报复我？
伊铭川，你太高估自己了吧。他是又老又丑，可是他比你爱我超过一万倍，我就要这一万倍足矣。他肯在床上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讨好我，你能够吗？
付姗姗，没想到你这么下贱。
对了，我已经下贱的不止一次，多一次又有何妨？
还有必要这么彼此纠缠吗？即使心里都还有爱，都有想念，也只能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那层层叠叠堆积的情感之觞，爆发出来，除了彼此的伤害，还能存留什么？如果爱只能是伤害之美，何苦让心伤永久不愈，罢！罢！罢！
回到自己的小屋，李忠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此时，正是饭菜飘香的晚餐时分，曾经多少次的等待，如弃妇一般，就是等候那个骂我下贱的伊铭川。如今，等候我的那个李忠，他为何下贱。只为一个他认为他爱的女人。这个世界多么的无奈与悲凉。爱你的人你不爱，不爱你的人偏偏爱的忘不掉，到底该何去何从。
李忠见我脸色不佳，关切的问我去不去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他殷切的眼神，心凉如冰，那个自以为是的伊铭川，如果他能有李忠万分之一对我的怜爱，何至于到此进退不能，无法回头的地步。为何时时不忘那个伊铭川，为何对这个李忠没有痛到骨髓的深刻，这就是所谓的感情，执迷不悟的感情。还是因为自己付出的太多，成为了一场不甘放弃的贪欲。
吃饭的时候，桌子上摆满我爱吃的菜，李忠不停的为我布菜，好像我是个受委屈的孩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终于承受不住，滴落在自己的碗中。李忠放下碗，拿过纸巾为我拭泪“别哭，别哭，他来找过我了，我知道你还想着他，如果你想回去，还是回去吧，不要为难自己。你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就可以了”怎能回头，纵然有千般情，万般爱，终是跃不过横亘在心里那一望无际的海。
四
伊明川的姐姐以同样的方式，堵在小巷口找我的彼时，已是寒风呼啸的冬季，我和伊明川离婚已半年有余。北方的冬季，寒风刺骨，看见一个包着头巾的女人向我走来时，丝毫没有想到又一个变故向我袭来。“珊珊，你等等”耳朵听的真切，熟悉至心的声音，因为是伊家特有口音的声音，这种声音的感觉已经融入我的血脉，无法从身体里剔除。我抬头，看见酷似伊明川的那种脸，无法面无表情的差肩而过。冥冥中希望能听到关于伊明川的所有消息，而他的姐姐应该是消息最好的传递者。
“珊珊，你去医院看看明川吧，他快不行了，尿毒症晚期了。这次的打击对他太大了，他不是不想结婚，只是认为条件还不够好，他只是想多赚点钱，可是你却把他甩了，现在又得了这个病，他更不想活了”
无法听清后面的那些话，尿毒症晚期这五个字已经将我完全懵倒。，这是上苍对他的惩罚，还是对我的报应。如果心里对他还有爱，那该是对我报应。到现在才清楚，爱丝毫不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淡忘，曾经以为可以选择性记忆，将遗留心里的那些不能承载的厚重，统统忘记。好像是有那么一段时间，李忠对我的宠溺和恩爱，似乎让我已经忘却一个叫伊明川的男人。时至今日，我才知道，伊明川这个男人在我的心底已经洒下无数的种子，只要时机适宜，就不可遏制的冒出来，让我知道他的存在，知道自己的想念，知道自己的丢不了，忘不掉，这该是上苍对我的报应。对我自以为是，轻言判断的报应。
步履蹒跚的走回去，脚已经脱离了身体，心跑到了哪里？何尝不知，跑到伊明川那里。家里，李忠已是香茶热菜的奉上，我这里，已是茶饭无味。李忠看我精神恍惚的模样，怜惜的眼神一览无余。多想靠在他的肩膀痛哭一场，可是不能，李忠不该承担上苍给我的报应。是我的错，我自己承担。而且要一担到底。
五
终日奔波于医院和自己那个小家之间，为的是为伊明川煲汤熬药，做最周到照料。每个星期一次的透析让伊明川痛楚难挡，体重急剧下降。任凭我多么用心煲出的汤汤水水他都无法下咽，明白他的心理压力更重于病痛压力，由于肾源紧张，如果没有合适的肾源，等于一步步走向死亡。没有人这么年轻，就甘于面对死亡且冷静从容。所以，当他脾气反复无常时，我只能默默忍受，谁叫自己还忘记不了这个男人在心口留下的印痕，而且又反复的反刍，无法欺骗自己真实的感受和情感，当伊明川的拳头砸向我时，没有一次躲闪。感觉自己罪孽深重。如果不是当初我的一意孤行，这样的事情可能改写。可是人生无法如果，我躲不过去，只能面对，忍耐，接受。
李忠这边，早已是丢的一干二净，每次拖着疲乏的脚步回到小屋时，饭桌上总有他做好的饭菜和留言。留言的纸条是淡紫色便笺纸，记得那次去超市，看见这种便笺纸打折，一块钱一本，爱不释手的拿了一本。想想没什么用处，又放回原处。后来，淡紫色便笺纸还是出现在饭桌上，是李忠用来留言了。曾经故意问他，为什么又买回来了呢。他说，只要你喜欢，我死了都要去做。看他回答的认真模样。心底泛起酸涩之味，眼睛模糊一片。伊明川如果今生对我能说此话，死也甘愿。知道这不过是做梦而已。梦总有醒的时候。
伊明川运气真是很好，等到了他所要的肾源。当我从医生那里得到这个消息时，抱着伊明川失声痛哭。“终于有救了，伊明川，咱们有救了”伊明川也是喜极而泣，他的泪水低落至我脸颊落入口中，淡淡的咸味让我感到生命的真实和美好。
手术那天，天气格外晴朗。已是柳绿河畔的季节。握着伊明川的手。目送他被推进了手术室。那种复杂和痛楚无以言表，不敢呆在那里，只会让我有生死离别之痛。走向大街，走向人群，才能平缓自己的无助，紧张，孤独，恐惧。
大街熙熙攘攘，暖日融融照在头顶。着春装的女孩们洋溢着青春的笑容。我的曾经，一如她们同样的美好，时至今日，青春渐离渐远，，而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感慨青春如飞逝离玄之箭，只是祈祷让时间过的再快一些。伊明川能早日康复出院。
经过一家服装店的门口，发现在收银台的位置有一尊佛像，心里立刻默默为伊明川祈祷起来。虽不是一个相信神灵的人，可是这时，不相信神灵，又能信谁，如果苍天知道我的无望，也会怜惜我吧。
就这么忐忑不安毫无目标的走着，不知不觉怎么站到自己小屋的门前。想想已是一个星期没有回来，打开房门，看见明窗净几的小屋，饭桌上还有李忠为我留下的饭菜。淡紫色的便笺纸压在凉拌黄瓜的盘子下面。这是我最爱吃的一道凉菜，李忠不论季节，总是隔三叉五的让这道凉菜出现在餐桌上。抽出便笺纸“珊珊，上面派我去新疆出差一个月，让我放心不下的是你，自己一定要好好爱护自己，知道我是疼你的就好。”看看时间是昨天写下的。心有被掏空的感觉。为什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李忠要去遥远的新疆出差，让我一个人面对未知的命运，很害怕而且惶恐。虽然我们都有手机，没有必要留言，可是李忠从来不用发信息，打电话的方式，他的所想我知道，这样的交流方式更让我感到自然可亲，而且还有我喜欢的淡紫色便笺条。而我更是想不起来要用电话和他交待什么，每次生活的必须都被他安排的井井有条。这样的日子到底缺少了什么，没有答案。他或许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真正能够停驻在我生命中的人，又该是谁？
六
接到伊明川姐姐的电话，忐忑的情绪有所缓解，手术很成功，突然间，疲惫不堪，人的神经在高度紧张之时，还可以坚持，一旦松懈，犹如稀泥一摊，太想真实忘我的痛哭一场，伊明川，难道你真是上辈子埋葬我的人，所以我今生必定是要嫁你的人，一生一世的相守，为了抱你前世埋葬之恩。人生的无奈，莫过于执拗不过生命的定数，冥冥中的一生的劫数已是布好的局，逃不掉，躲不去。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进行。伊明川恢复的很快。精神状况也很不错。心头的石头算是告一段落的落下地。看他越来越好的胃口，做小主妇的甘愿又回到我的主观意识中来，每天奔波在菜场，单位，自己的小家，还有医院之间，有种真实的忙碌充实流淌在自己的身体里。
看到李忠是一个淫雨菲菲午后，距离他出差去新疆正好一个月的时间。我已是淡淡的忘记一个叫李忠的男人，如果他不再那个午后出现在我的小屋中。
见到他，有些懵然，有一丝恍惚，犹如隔世般，久久的看他的背影，有些佝偻，头上闪现几丝白发。转过去，看他的脸，有异样的苍白。看来新疆真不是好地方，一个健康活力的人去过之后竟然是憔悴而归。淡然的问候。随后想逃之夭夭，一个月的分离，已经感觉李忠从我生活里消失。突然的回来，让我卒不及防。有些陌生，有些疏离。这些，是不是时间就能填平。不知道，也不敢想，只能做暂时的逃避。在伊明川和李忠之间。知道自己的天平已经摆在了伊明川的这一边。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不能无限在两者之间荡秋千。更何况，李忠不能在我那里继续住下去。因为伊明川还是一个病人。怕他知道真实情况后会受到刺激。所以，只能和李忠摊牌，想李忠对我的宽容和厚爱。他愿意放弃和后退。也许，这是我自私的选择，想李忠会原谅的。
一改往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习惯，早早的回去做了一些菜，准备好好和李忠提分手的事情。看到李忠淡定的眼神，我将目光躲闪了一下。突然间，悲哀涌上心头，难道他的爱是错爱，这个男人，早早的知道，我不爱他这样的男人，为何时至今日，仍是不离不弃，我如何张的开口。低下头，不停的翻弄盘中的菜，李忠将我的筷子拿开，目光定定的看我，我嗫嚅着低语：“我们分手吧。你知道，我一直没有爱过你。和你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报复伊明川。”
李忠的脸色顿时苍白，身体向后倒去。“李忠，李忠，你这是怎么啦！”我大声的喊叫夹杂着哭音在房间里回荡不息。
七
看医生和护士在忙碌的穿梭，惶惶然的感觉包围着我。李忠如果有什么不好，那是我的罪过。“谁是李忠的亲属，来一下”慌忙跑到医生办公室，医生表情严峻，不由自主身体颤抖了一下“医生，李忠的病严重吗？”“他是肾脏切除手术切除综合症，不能受到刺激和干扰，需要静养，这次没什么大碍，以后要注意了！”
天眩地转，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一定有隐情。是谁在欺骗我，是谁在导演这幕戏。其实，一切都昭然若揭，这个叫李忠的男人，献出了自己的一个肾，为了救一个叫伊明川的男人。而这个叫李忠的男人，唯一的目的就是爱那个叫付珊珊的女人。
爱于被爱，是何等的艰难，它们之间的距离，永远无法达到牵手的状态。爱在此时，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
一
三十岁生日那一天，终于将自己交给了婚姻，和那个让我苦等了八年的伊铭川结婚，已是我心底埋了八年的期待和向往。可今天我已经不是最美的新娘，洁白婚纱下不再是青春洋溢身体。八年漫长等待让我心力憔悴，对于那张修得正果，功德元满的一纸证书，已无当初想象那样的满心欢喜，剩下的皆是疲惫。一个女人能有几个八年，让自己在寂静漫长等待，慢慢消逝掉那份红颜。如果不是爱，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傻傻的等，痴痴的盼，将沧桑和心碎刻在自己的脸上。可是爱却那样的盼不到，又忘不掉，到最后，成了一场不甘的角逐。
婚礼结束，洞房成了我们的决斗场。我沉默无言收拾着自己的物品，伊铭川在我身边杂乱无章的走动，掩盖不住他烦躁混乱的心。我冷冷的笑“伊铭川，你也有今天。”
“付姗姗，你简直是个魔鬼！”伊铭川近似赌咒般的低语被我听的一览无余，对伊铭川这样的表现，丝毫不感惊讶。即使他歇斯底里也属正常。因为我在婚礼未举行前，给他一份协议离婚书。我要回我的自由，一个女人八年的自由。那种心生想念的痛，将我捆绑如即将五马分尸的罪人。我要这场婚姻，是给我八年感情一个终结和交代，如今，这张证书被我握在手中，我无所求。下一步，就是给自己完全的自由，如果，和伊铭川共守这场婚姻，我是一个老弱残兵。开始，就是把自己放在认输的位置，这一放，就是八年。
“付姗姗，你这个妖精，你想离婚，怎么不早说，那样，我们完全可以不要这么麻烦，你叫我如何在朋友面前抬头？”伊铭川无法在压制自己的情绪，像火山喷薄而出。
“伊铭川，你听好，这些都是你给我所有痛苦纠结的结果。和你离婚，只是想找回曾经的自由。不想在这么辛苦的爱一个人。和你结婚，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不能让自己付出八年的感情，风过无痕。这回你该明白了吧，明天早上我们民政局见。”
二
二十四小时之内，结束自己的婚姻。和八年将近三千个日日夜夜相比，二十四小时多么不值一提。它只是将自己对他那份爱不可以，恨又不行的情愫埋葬到坟墓里，绝口不提。
越绝口不提，越是痛彻心扉。每个夜深人静凄冷的夜，想他温暖的怀抱。有力的臂膀。想他把我拥在怀里的安静。一切的一切，随着红色证书的变色，都变的如此的遥远，只有天边一玄弯月，孤独如我，散发幽幽昏黄的光，寂寥无奈。弯月也没有我寂寞，她还有星星陪伴。我只是躺在单人床上，伴着无眠的夜，独自咀嚼每一个花瓣由盛开都枯萎，犹如体会自己的枯萎。
见一切能见的男人，离婚的，未婚的，比我小五岁的，比我大十五岁的，条件好的有房有车的中产阶级，条件差的没房的离婚男人。每天在他们中间穿梭如鱼，只是为了忘记一个叫伊铭川的男人。
下班之后，化精致的透明妆，掩盖住岁月在我脸上划下的痕迹，喷香奈尔5号香水，去媚惑每个男人的心。
李忠是我见过的最老的一个男人，四十五岁的年龄配上他一脸沧桑的褶皱，实在不是我心仪的人选，更何况还有一个彪焊妻对他纠缠不清，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要的是我的寂寞他能懂。他确实能懂，每次在床上，他像毛头小伙子一样不惜身体卖力讨好我时，我会幽幽的问，你真的喜欢这样吗？他憨憨的笑“现在惟有对你这么好，才有意思，现在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你都不介意我是否有丰裕的物质来满足你，如果再不对你好，那我良心往哪里放呢？就这么简单朴实的话语，皆是他的所思所想，由不得我不去相信，这就是中年人对感情的厚重对待。既然能感受到他爱我疼我到淋漓尽致，那我还等什么呢？
终于说服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和李忠同居在一起，甚至不介意他吃我的饭，住我的房子，我要的是什么，自己清楚，就是去找曾经在伊铭川那里失去的一切。曾经毫无尊严的放弃自己，曾经对他好的没有我自己，曾经犯贱般的为他守侯，为了他如薄纸般的承诺。如今这一切都回来了，李忠将我捧在手心中的爱，我体会的深刻。那天，他带我看一套房子。他说：“姗姗，结婚以后就要住我们的房子了，这套房子你肯定要比我住的长久，所以你要仔细看清楚才可以”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想他是要比我早离开这个人世，故说让我仔细的看，认真的挑。可是，如果没有捧在掌心里浓溺的爱，一个人纵是守着千万豪宅，又有何味。
虽然有这种被爱到极致的感觉，对婚姻仍是恐惧。对于李忠结婚的请求，心怀不安。谁能不知爱是一瞬即生，一瞬即灭的一种念头。谁也无法保证爱能在婚姻的围城里生根开花，我相信李忠对我的真情，却也没有信心他能给我婚姻完美的保证。所以只能对他说：我要爱的自由，不要婚姻的羁绊。
三
没想过伊铭川会找我。他堵在我回家必经的小巷里，看到他满头的乱发，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心头掠过莫名的疼痛和悲哀。谁能体会我的悲哀，经历过那样的感情，还有爱，还爱着，却在也走不回去，彼此隔着那一片心海，隔着岁月留下来的仓皇，除了对望，还能如何？
姗姗，你爱他吗？
爱？我有什么资格谈爱。
既然不爱，那为什么要这样做，他那么老，又没有钱，你何苦糟蹋自己。难到就是为了报复我？
伊铭川，你太高估自己了吧。他是又老又丑，可是他比你爱我超过一万倍，我就要这一万倍足矣。他肯在床上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讨好我，你能够吗？
付姗姗，没想到你这么下贱。
对了，我已经下贱的不止一次，多一次又有何妨？
还有必要这么彼此纠缠吗？即使心里都还有爱，都有想念，也只能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那层层叠叠堆积的情感之觞，爆发出来，除了彼此的伤害，还能存留什么？如果爱只能是伤害之美，何苦让心伤永久不愈，罢！罢！罢！
回到自己的小屋，李忠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此时，正是饭菜飘香的晚餐时分，曾经多少次的等待，如弃妇一般，就是等候那个骂我下贱的伊铭川。如今，等候我的那个李忠，他为何下贱。只为一个他认为他爱的女人。这个世界多么的无奈与悲凉。爱你的人你不爱，不爱你的人偏偏爱的忘不掉，到底该何去何从。
李忠见我脸色不佳，关切的问我去不去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他殷切的眼神，心凉如冰，那个自以为是的伊铭川，如果他能有李忠万分之一对我的怜爱，何至于到此进退不能，无法回头的地步。为何时时不忘那个伊铭川，为何对这个李忠没有痛到骨髓的深刻，这就是所谓的感情，执迷不悟的感情。还是因为自己付出的太多，成为了一场不甘放弃的贪欲。
吃饭的时候，桌子上摆满我爱吃的菜，李忠不停的为我布菜，好像我是个受委屈的孩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终于承受不住，滴落在自己的碗中。李忠放下碗，拿过纸巾为我拭泪“别哭，别哭，他来找过我了，我知道你还想着他，如果你想回去，还是回去吧，不要为难自己。你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就可以了”怎能回头，纵然有千般情，万般爱，终是跃不过横亘在心里那一望无际的海。
四
伊明川的姐姐以同样的方式，堵在小巷口找我的彼时，已是寒风呼啸的冬季，我和伊明川离婚已半年有余。北方的冬季，寒风刺骨，看见一个包着头巾的女人向我走来时，丝毫没有想到又一个变故向我袭来。“珊珊，你等等”耳朵听的真切，熟悉至心的声音，因为是伊家特有口音的声音，这种声音的感觉已经融入我的血脉，无法从身体里剔除。我抬头，看见酷似伊明川的那种脸，无法面无表情的差肩而过。冥冥中希望能听到关于伊明川的所有消息，而他的姐姐应该是消息最好的传递者。
“珊珊，你去医院看看明川吧，他快不行了，尿毒症晚期了。这次的打击对他太大了，他不是不想结婚，只是认为条件还不够好，他只是想多赚点钱，可是你却把他甩了，现在又得了这个病，他更不想活了”
无法听清后面的那些话，尿毒症晚期这五个字已经将我完全懵倒。，这是上苍对他的惩罚，还是对我的报应。如果心里对他还有爱，那该是对我报应。到现在才清楚，爱丝毫不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淡忘，曾经以为可以选择性记忆，将遗留心里的那些不能承载的厚重，统统忘记。好像是有那么一段时间，李忠对我的宠溺和恩爱，似乎让我已经忘却一个叫伊明川的男人。时至今日，我才知道，伊明川这个男人在我的心底已经洒下无数的种子，只要时机适宜，就不可遏制的冒出来，让我知道他的存在，知道自己的想念，知道自己的丢不了，忘不掉，这该是上苍对我的报应。对我自以为是，轻言判断的报应。
步履蹒跚的走回去，脚已经脱离了身体，心跑到了哪里？何尝不知，跑到伊明川那里。家里，李忠已是香茶热菜的奉上，我这里，已是茶饭无味。李忠看我精神恍惚的模样，怜惜的眼神一览无余。多想靠在他的肩膀痛哭一场，可是不能，李忠不该承担上苍给我的报应。是我的错，我自己承担。而且要一担到底。
五
终日奔波于医院和自己那个小家之间，为的是为伊明川煲汤熬药，做最周到照料。每个星期一次的透析让伊明川痛楚难挡，体重急剧下降。任凭我多么用心煲出的汤汤水水他都无法下咽，明白他的心理压力更重于病痛压力，由于肾源紧张，如果没有合适的肾源，等于一步步走向死亡。没有人这么年轻，就甘于面对死亡且冷静从容。所以，当他脾气反复无常时，我只能默默忍受，谁叫自己还忘记不了这个男人在心口留下的印痕，而且又反复的反刍，无法欺骗自己真实的感受和情感，当伊明川的拳头砸向我时，没有一次躲闪。感觉自己罪孽深重。如果不是当初我的一意孤行，这样的事情可能改写。可是人生无法如果，我躲不过去，只能面对，忍耐，接受。
李忠这边，早已是丢的一干二净，每次拖着疲乏的脚步回到小屋时，饭桌上总有他做好的饭菜和留言。留言的纸条是淡紫色便笺纸，记得那次去超市，看见这种便笺纸打折，一块钱一本，爱不释手的拿了一本。想想没什么用处，又放回原处。后来，淡紫色便笺纸还是出现在饭桌上，是李忠用来留言了。曾经故意问他，为什么又买回来了呢。他说，只要你喜欢，我死了都要去做。看他回答的认真模样。心底泛起酸涩之味，眼睛模糊一片。伊明川如果今生对我能说此话，死也甘愿。知道这不过是做梦而已。梦总有醒的时候。
伊明川运气真是很好，等到了他所要的肾源。当我从医生那里得到这个消息时，抱着伊明川失声痛哭。“终于有救了，伊明川，咱们有救了”伊明川也是喜极而泣，他的泪水低落至我脸颊落入口中，淡淡的咸味让我感到生命的真实和美好。
手术那天，天气格外晴朗。已是柳绿河畔的季节。握着伊明川的手。目送他被推进了手术室。那种复杂和痛楚无以言表，不敢呆在那里，只会让我有生死离别之痛。走向大街，走向人群，才能平缓自己的无助，紧张，孤独，恐惧。
大街熙熙攘攘，暖日融融照在头顶。着春装的女孩们洋溢着青春的笑容。我的曾经，一如她们同样的美好，时至今日，青春渐离渐远，，而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感慨青春如飞逝离玄之箭，只是祈祷让时间过的再快一些。伊明川能早日康复出院。
经过一家服装店的门口，发现在收银台的位置有一尊佛像，心里立刻默默为伊明川祈祷起来。虽不是一个相信神灵的人，可是这时，不相信神灵，又能信谁，如果苍天知道我的无望，也会怜惜我吧。
就这么忐忑不安毫无目标的走着，不知不觉怎么站到自己小屋的门前。想想已是一个星期没有回来，打开房门，看见明窗净几的小屋，饭桌上还有李忠为我留下的饭菜。淡紫色的便笺纸压在凉拌黄瓜的盘子下面。这是我最爱吃的一道凉菜，李忠不论季节，总是隔三叉五的让这道凉菜出现在餐桌上。抽出便笺纸“珊珊，上面派我去新疆出差一个月，让我放心不下的是你，自己一定要好好爱护自己，知道我是疼你的就好。”看看时间是昨天写下的。心有被掏空的感觉。为什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李忠要去遥远的新疆出差，让我一个人面对未知的命运，很害怕而且惶恐。虽然我们都有手机，没有必要留言，可是李忠从来不用发信息，打电话的方式，他的所想我知道，这样的交流方式更让我感到自然可亲，而且还有我喜欢的淡紫色便笺条。而我更是想不起来要用电话和他交待什么，每次生活的必须都被他安排的井井有条。这样的日子到底缺少了什么，没有答案。他或许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真正能够停驻在我生命中的人，又该是谁？
六
接到伊明川姐姐的电话，忐忑的情绪有所缓解，手术很成功，突然间，疲惫不堪，人的神经在高度紧张之时，还可以坚持，一旦松懈，犹如稀泥一摊，太想真实忘我的痛哭一场，伊明川，难道你真是上辈子埋葬我的人，所以我今生必定是要嫁你的人，一生一世的相守，为了抱你前世埋葬之恩。人生的无奈，莫过于执拗不过生命的定数，冥冥中的一生的劫数已是布好的局，逃不掉，躲不去。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进行。伊明川恢复的很快。精神状况也很不错。心头的石头算是告一段落的落下地。看他越来越好的胃口，做小主妇的甘愿又回到我的主观意识中来，每天奔波在菜场，单位，自己的小家，还有医院之间，有种真实的忙碌充实流淌在自己的身体里。
看到李忠是一个淫雨菲菲午后，距离他出差去新疆正好一个月的时间。我已是淡淡的忘记一个叫李忠的男人，如果他不再那个午后出现在我的小屋中。
见到他，有些懵然，有一丝恍惚，犹如隔世般，久久的看他的背影，有些佝偻，头上闪现几丝白发。转过去，看他的脸，有异样的苍白。看来新疆真不是好地方，一个健康活力的人去过之后竟然是憔悴而归。淡然的问候。随后想逃之夭夭，一个月的分离，已经感觉李忠从我生活里消失。突然的回来，让我卒不及防。有些陌生，有些疏离。这些，是不是时间就能填平。不知道，也不敢想，只能做暂时的逃避。在伊明川和李忠之间。知道自己的天平已经摆在了伊明川的这一边。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不能无限在两者之间荡秋千。更何况，李忠不能在我那里继续住下去。因为伊明川还是一个病人。怕他知道真实情况后会受到刺激。所以，只能和李忠摊牌，想李忠对我的宽容和厚爱。他愿意放弃和后退。也许，这是我自私的选择，想李忠会原谅的。
一改往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习惯，早早的回去做了一些菜，准备好好和李忠提分手的事情。看到李忠淡定的眼神，我将目光躲闪了一下。突然间，悲哀涌上心头，难道他的爱是错爱，这个男人，早早的知道，我不爱他这样的男人，为何时至今日，仍是不离不弃，我如何张的开口。低下头，不停的翻弄盘中的菜，李忠将我的筷子拿开，目光定定的看我，我嗫嚅着低语：“我们分手吧。你知道，我一直没有爱过你。和你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报复伊明川。”
李忠的脸色顿时苍白，身体向后倒去。“李忠，李忠，你这是怎么啦！”我大声的喊叫夹杂着哭音在房间里回荡不息。
七
看医生和护士在忙碌的穿梭，惶惶然的感觉包围着我。李忠如果有什么不好，那是我的罪过。“谁是李忠的亲属，来一下”慌忙跑到医生办公室，医生表情严峻，不由自主身体颤抖了一下“医生，李忠的病严重吗？”“他是肾脏切除手术切除综合症，不能受到刺激和干扰，需要静养，这次没什么大碍，以后要注意了！”
天眩地转，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一定有隐情。是谁在欺骗我，是谁在导演这幕戏。其实，一切都昭然若揭，这个叫李忠的男人，献出了自己的一个肾，为了救一个叫伊明川的男人。而这个叫李忠的男人，唯一的目的就是爱那个叫付珊珊的女人。
爱于被爱，是何等的艰难，它们之间的距离，永远无法达到牵手的状态。爱在此时，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