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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到一半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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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偏南风三级,阳光恰倒好处的落在我穿着的苏格兰裙子上,九十七步是从左墙壁到右墙壁的距离。我的每日如此,从这边到那边去抚摩一张旧照片,照片上面的他微笑澄澈,有长发斜着从眼前划过,阿迪的白色休闲鞋。

    他是许童安,与他有关的记忆,就像是他送我的苏格兰格子裙上的那些褶皱一样多,多到无法忘记。

    是的,我身上穿着的苏格兰格子裙是那个叫许童安的小小少年送我的,那是他的第一笔稿费。

    那时的我们都还是孩子,不像现在的许童安有着细细的胡子。

    让我想想,那时的他是什么样子呢?

    那时的他穿黑色的衬衣,有洁白的牙齿。连微笑的时候也是那么的青涩,他的微笑就象是春天的深深的湖水。散落在我的心底,满满的温柔。我们总会看着对方的脸,然后用大片的沉默代替所有的语言。因为许童安不会说话,所以他是那样的美好。

    因为他的美好,所以我一直在我的心底称他为孩子;因为喜欢他,我用中性笔杜撰出的故事的男生名字无一不是许童安;因为懂得他,我花很长的时间跑遍这个城市所有的音像店,买阿桑的cd。

    在听的时候,左边的耳塞是我,右边的耳塞是许童安。就那么短的距离,却似乎是两个世界。许童安和我背靠在一起,他在用2b的铅笔不停的去画素描,而我则用中性笔乐此不疲的编写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有时候在我写不出字的时候,我会把头轻轻的靠在许童安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干净的气味。许童安是那样干净的男孩子,他的手指修长洁白,手心有一颗红色的痣。总会让我想起一句歌词,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哪里。

    还记得那天,许童安叫着我,跟我比划着,年落,我画的画被杂志社用了,拿到稿费了。穿着人字拖鞋的他,高兴的不知所措的样子。脸色红润,有小颗的汗水,夕阳的余光斜照在他的脸上,他象是被渡了一层金色,看起来格外的温暖。

    许童安收到的第一笔稿费,他拿去给我买了一条苏格蓝格子裙。用红色的礼品盒装着,绑着一朵精致的绢纸花朵。

    这个小男生,用他特有的方式在宠我。我的心亦跟着欢喜起来,但还是有些心疼,刚想教训他几句,却被他的微笑化解了。

    随手将他送我的裙子放在了桌子上,和他一起出去。

    那天有风,微凉。他手心的温暖,能暖出一整个盛夏。我一直认为。

    2

    他还不晓得,我一直在等着他这样的一个承诺。

    许童安最经常带我去的一个地方便是游乐场,我拉着许童安去坐旋转木马,一圈又一圈的转。我在左边,他在右边,他用手势比划着跟我说,段年落,即使你再怎么转,我始终都会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木马转了那么长的时间,每从许童安的面前转过一次,我总会看见许童安的笑。一脸的温柔。许童安把左手和我的右手交叉在一起,两颗拇指并在一起,然后朝下翻去,便是心形的模样。那是我和许童安才会有的动作。

    那时,阿桑在我的耳朵轻轻的唱,我想我不仅仅是失去你。然后,我抓住许童安的手,有点矫情的说,许童安,你跟我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么。许童安笑着说是。

    他拉着我的手,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小巷,在迎春街的一个臭豆腐摊前停了下来。花两块钱买了两串,一串自己吃,一串给我。而当我闻到那么臭的味道的时候,把臭豆腐推给了许童安,并且爆笑着说,我不喜欢那么臭的味道的东西。而许童安则趁机把臭豆腐放到了我的嘴里,只记得当时我激动的挥舞着手追着许童安满大街的跑,嘴里的臭豆腐终究还是吃了。是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

    是七夕。满大街的商场都在庆祝,弄了一盆子的企福竹放在门前。各种颜色的彩纸,中性笔,让那些路过的人写下心底的祝福。

    许童安拉着我凑过去,并示意要我也跟着他写。我总觉得那样的事情很矫情,不肯写,许童安有些生气,于是我终于答应他写了。

    简单的几个字,被我用丝线绑在竹子的后面,我想有些事情只有自己知道才是秘密。才会实现。

    许童安吻我,在我转身看他的时候,我们的手被撑开,于是,我以为我们走散了,回过头,便是他的吻。

    两个人的嘴唇碰触在一起算不算接吻。我不知道,我没告诉他,那是我的初吻。

    3

    唱段情歌给你听,想把我唱给你听。

    许童安喜欢周迅和金城武演的。那个时候,我们总会窝在沙发上,在晚上七点的时候。一声不吭的在那里看电影。画面很美丽。我始终记得周迅穿着裙子躺在雪地上一声一声的唱,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回头看许童安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噙满了眼泪。

    许童安跟我说,年落,这个电影我看了24遍了。

    我问许童安,童安,只是一个电影。为什么要重复着去看那么多遍呢?

    许童安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故事好真实。然后回头看第25遍的。

    许童安在画完一副画的时候,会轻轻的闭着眼睛。站起来,两个手伸直,什么都不说。然后他回头,看着我说,年落。如果有一天,你格外的想念一个人的时候,那么你就抬起头看着天空,请你静静的去听。你可以听见云朵在跳舞的声音,他的脚尖那么的轻柔。

    许童安对我说,年落,我喜欢周迅唱的那首歌。

    那时,我家的电脑主板坏了,于是,我接连几天的去网吧坐到大半夜,跟着电脑上桌面上的media player一遍一遍的学,即使知道自己唱歌的时候,五音不全,但还是想把这个歌唱给他听。

    我就是他的情歌。想把自己唱给他听。

    4

    你似乎很难过,但我也不是很快乐。

    用了三天的时间,我将周迅唱的那首歌学会了。

    我给许童安发信息,116字的信息被我排满,最后又删完。剩下简单的几个字,许童安,你过来,我想跟你说件事情。

    我躺在床上等着他,想象着在路上的他一直在催司机快点快点。然后便笑了起来。

    我喜欢看在我头顶上面的天花板,我喜欢偷偷的用许童安的2b铅笔在墙上乱写乱画。我在墙上写:许童安,你知道么。即使你不会说话,可是,在我的眼里,你是那么的温柔,哪怕是你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我都知道你在表达着怎么样的感情。

    许童安,你知道么。你连笑起来都不快乐。许童安,我想把我自己都塞给你,把自己有的东西全部都塞给你。每句话的后面我都会添加一个微笑的表情。我想,或许某一天,许童安会看见这些字。他看见的时候心底会落满暖暖的阳光。而这些都是一个叫段年落的女子给他的。

    他会知道,许童安和段年落是值得相亲相爱的。

    我曾经在无聊的时候用手机把我和许童安靠在一起的动作照了下来。然后在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拿出来看,细长一点的,是他的眉毛。在眉弯里是他浅浅的忧伤。再往下一点,便是他那张精致的轮廓。有时候,我会想,如果许童安会说话,那么他的声音是不是刚好就是那种低挽而悠扬。说情话的时候恰当得让人失去知觉的那种。然而我的许童安不会说话。可是在我心底他仍是那样的美好。

    有多久我不记得,许童安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许童安,你猜,我叫你来,有什么事情?

    他摇了摇头,于是,我笑了起来,将嘴唇贴在他的耳边,许童安,你把眼睛闭起来,我给你唱首歌听。

    许童安点了点头,微笑了。唇角轻扬,有着完美的弧度。

    可是在我唱出第一句的时候,他的微笑消失了,然后很生气的离开。

    原本是送给他的礼物。他的生日礼物,也是我的一颗心。讨好不成,反而惹他生气了。原因不明。

    那天,你似乎很生气,我也不是很快乐。

    我一个人去电玩城玩游戏,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换成了游戏币,并在心底把他骂了一万遍,我发誓,我再也不要理他,再也不要对他好!我发誓,我要把他送我的裙子扔掉,全部扔掉!我发誓,我要到百度上搜索最狠毒的咒语,咒他聋掉。聋掉。可是,我按着游戏键盘的手却滑落了。

    不对啊,在我的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啊,如果真的这样,那我攒着的钱有什么用呢?

    我每天兼职两家公司,给杂志社写稿子,整整一年,我将存折上的数目一点一点的积累起来。从个位数成了四位数,为的不就是给他买一个助听器么,可是为什么现在我的心里会有这样狠毒的想法呢?

    从那时,我知道,开始不懂爱,到现在才明白,恋爱中的人都像个小孩。

    只是许童安,你不知道,我把自己的一颗心完整的给你,以为你会欢喜,可是,我忘记了,你是空的。

    我要感谢你,赠我空欢喜。

    5

    是我喝醉了,还是你哭了。

    那天最后的结果是,我把手头上的人民币全部捐献给了电玩城。当然这些我也都不知道,是在我打车回去的时候,司机用他那张笑脸对着我说,姑娘,73块钱,零头不要,给我70算了。

    我把钱包拿出来的时候,才发现钱包里空空如也,银子全被我的爪子挥霍了。

    当时,我唯一的感觉就是,这下丢人丢到家了,我妈和我爸都不在家,我身上的钱都花完了,这可怎么办,于是,我想起了许童安,我发信息给他,我说,许童安,你爱我么,你爱我就在10分钟内出现在我的楼下,我等着你。

    我侃天扯地的跟司机叔叔说,叔叔,你真的是好人啊。

    我发誓,那些话真的不是我想说的,我纯粹是为了拖延时间,叫许童安快点赶到而已。我以为许童安肯定不会过来,可是我看见的事实是,许童安真的来了,坐着出租车来的。只需要10分钟的路程,他却花了五分钟就到了,那人也真狠毒,张口就问他要了20块钱,他什么都没说,就把钱给人家了。

    许童安走到我的面前,一如平常,安静的看着我,用他的眸子跟我说话。

    我哭着趴在许童安的坏里,许童安,他们真歹毒啊。那么近的路,就问你要了20块钱,那啥,我这么远的路,才要70,你顺便也给了吧。

    那时的我头晕晕的,不对啊,我明明在电玩城只喝了两瓶蓝带啊,怎么就醉了呢,要不然为什么,我看见许童安的脸上有泪水了呢?

    我说,许童安,到底是我喝醉了,还是你哭了啊?

    许童安什么都没说,他好脾气的给了那个出租车司机钱,并带我上楼。

    我想让他责怪我,我想他骂我混蛋,我想叫他狠狠的抽我。

    可是,他没有,我的许童安美好到不会说话。

    远处的商场里传来的歌声仍记得。他还不晓得,在他的眼中我的脸是多么失落,let"s fall in love 。再拥挤的寂寞中,哪一天他才会开口说,let"s fall in love。他还不晓得,我一直在等他这样一个承诺。

    他不知道。2006年的七夕,我在红色的纸张上面,写上了我心底最柔软的愿望。我的许童安不知道,他的听力也在一点一点的下降。每次在听音乐的时候,他总会对我说,丫头,把音乐的声音调大些。

    我的许童安,你已经美好到没有了言语,我害怕有一天,你会听不见我说,我爱你。

    所以,我心底最柔软的愿望便是,给他买一个最好的进口的助听器。

    只是这些,他都不知道。

    2006年的七夕。你吻我时,我对你说我爱你。你没有回应,是你没有听到,还是我的声音太小?于是,你没给我任何回答。

    6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爱你,而我不过是错过了一场花开的日期。

    我跟许童安上楼的时候,裙拘掠在我裸露的小腿上,裙角轻扬。苏格兰的格子裙紧贴在我白皙的皮肤上,我将嘴唇轻轻的靠近许童安的耳朵近旁,许童安,你说我穿裙子的样子,好不好看?

    我以为他会露出他常有的微笑,可是我看见的是许童安的脸上从未有过的失落。于是,我走过去,轻轻的拉着他的手,问道,许童安,你告诉我,是不是我穿裙子的样子很难看,所以你失望了。许童安摇头,接着又开始摆手,示意我误解了他。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的趴在许童安的肩膀上。任温热的眼泪肆意的顺着他的肩膀下划。

    许童安,我以为自己在你的心底最深处。哪怕是你的一个细微的动作,乃至一个表情我都能明白你想表达的是什么。可是,现在,我才发现,你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而我们却已经偏离了当时的那个轨道,越来越远。

    许童安把他的手放在我的眼皮上,轻轻的划着,有点痒,我却知道他在写什么,他跟我说,段年落,你是不可以哭的,因为那会弄脏你的脸。然后我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我说,许童安,我想去你家。于是许童安拉着我的手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小巷。最后停在了一个有着红屋顶的房子那里。

    许童安的房间不是很大,却很温暖。屋子里面有很多的画,最多的是一个女孩子和一个男孩子背靠在一起。他们的手扣在一起,组成心形的模样,那女生的裙子被许童安染上了蓝色。我问许童安,这个是我们么?许童安什么也不说,然后比划着跟我说,我去给你倒水。

    而我则开始把许童安散乱着放在一起的画一张一张的放好,然后我看见许童安在西湖边给我画的那张画。然后我张大了嘴巴,因为画面上的女孩子的轮廓不是我,只是有那么的一点相似,下面还有许童安写下的几个字。他说,年落,可惜你不是林雅西。

    林雅西那三个字是浓重的红色,看的我眼疼,然后,委屈的泪水开始往下掉。许童安,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当时不肯给我看这副画。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在我穿上裙子的时候你的脸上是前所未有过的失落,那只是因为我不是林雅西,只是因为我的身上有她的影子。

    我听到杯子落地的声音。回过头便是许童安惊慌的脸。他张大了嘴巴,然后低下了头,坐在地板上。

    很久,他跟我说起话来,年落,你是不是看见那些字了。他的声音低挽而悠扬。而我却是第一次听见。原来,许童安你能瞒我这么多事情。我用满是颤抖的声音跟许童安说,许童安,我想离开了。

    而且,我要告诉你,我们之间什么也不是了。许童安突兀的站起来,我跑了出去,把他撞了个踉跄。身后可以传来他叫我名字的声音。但我只想要快点离开这里。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三天,拔掉了电话线,把手机的sim卡取出。然后,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的想着许童安的欺骗。然后坐在电脑前开始写字,开了邮箱,里面堆满了信。我连看也没看就直接把那些信件全部拉到了垃圾邮件里冰冻起来。

    我勉强微笑的脸显得脆弱不堪。

    我没有告诉许童安,我最喜欢的裙子是only,就好比我对他的感情,是独一无二的。

    我总以为我对他的好,是谁也不能复制出来,谁也无法给予他的。摊开的存折上的数字已经接近5000,只是要它没有用了。

    原来,许童安,对我的好,纯粹是因为我像极了他爱着的女子,他把那些她给予他的记忆,全部复制过来给我。

    他给我糖果。

    他给我微笑。

    他给我拥抱。

    但是他不爱我。

    从一开始,到结束。

    我一个人空旷而有盛大的爱恋,到此结束,许童安,你不过是我彼时遇见的后会无期。

    7

    丫头,我们30岁的时候相爱好不好。

    后来我去了许童安的家里。隔着窗户,看着里面空荡荡的。恍惚间,我看见许童安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又看见傍晚七点的时候许童安用手势比划着跟我说,这个电影我已经看过24遍了。黑暗里,许童安唏嘘着,而那个时候我们的手总是紧紧的扣在一起。

    后来,我打开了邮箱,把那些信件全部打开,一封一封的看。我想知道许童安究竟要跟我说些什么。而我亦无法骗自己,这颗心依旧属于他。

    信件一:我知道你看到那些字的时候心里会有多么的难过。可是年落,你知道吗,你真的和她太像。我再怎么投入,却还是把你当作了她。

    信件三十七:年落,你知道吗?为什么我喜欢看周迅演的那个电影么?因为,那些故事也曾真实的发生在我的身上,我没有办法忘记。

    年落,你知道吗?第一次在七楼的阳台上看见你的时候,我真的产生错觉了。以为眼前的人是她。我不敢说话,我怕伤害到你,于是我装哑巴,并且接受你。还跟自己说要把她忘记。可我努力改变却改不了预留的伏线。

    年落,我想告诉你,其实你穿起裙子的时候真的好漂亮。

    年落,也许你以后再也看不见我了,因为我已经决定要离开这个城市。可是请你记得,许童安真的喜欢过你,段年落。

    信件一百零一:丫头,我离开了。去很远的地方,如若有一天我回来,那时的我和你都已经三十岁,而我和你依旧腐朽到找不到对象,那就叫我们在一起。

    我微笑的脸,已然落泪。

    只是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许童安。也再没和任何人交往过,因为他们都不是你,许童安。

    我时常会去七楼。然后坐在栏杆上,喝着冰红茶,轻轻的闭着眼睛,耳边是许童安的声音。他说:“如果有一天,你格外的想念一个人的时候,那么你就抬起头看着天空,请你静静的去听,你可以听见云朵在跳舞的声音。他的脚尖那么的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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