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洛寒猎野围城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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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努尔哈赤接到李成梁的命令后，就召来张一化商议，很快张一化就赶了过来。
张一化看过书信后，也认为努尔哈赤现在羽翼未丰，李成梁的命令不能不听，但也不能完全听，目前阶段，还是要以韬光养晦，发展自己的实力为主。
拿着李成梁的书信，张一化捋着胡须在厅中踱着步，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忽然他眼睛一亮，很快就有了主意。
张一化停下步子，对努尔哈赤拱手说道：“都督，这一年多来，我建州卫继并吞董鄂部、浑河部之后，都督不久前又消灭了哲陈部。都督的声誉也威震女真各部。
原建州五部，除完颜部还未统一之外，比较强大的部落都已降服。不过还有几个地处偏僻的部落尚未归顺，这些个部落也属于完颜氏，其中以萨尔浒为最强盛，章佳和界几全看萨尔浒的马首行事。
奴尔干都司辖下三个百户所，其中永宁寺的百户离萨尔浒最近，百户李延在庙街大肆收山货，购买奴隶，把手伸到了完颜部的地界，其实双方之间有了很大的矛盾，只不过奴尔干都司乃朝廷亲设，这些人目前还不敢撕破脸罢了。
老朽有一策，既可以应付李成梁的差使，打击奴尔干都司，完成李成梁的任务。还可以帮助将军渔翁得利，把完颜三部彻底拿下。“
努尔哈赤大喜问道：“军师，快快道来，是何妙计？”
”都督，老朽听说都督八拜之交的洛寒将军，他跟萨尔浒的族长乌稀里也有过一段交往，据说洛寒对其有恩，老朽认为都督不如这样，派洛寒……”
张一化放低了声音，附在努尔哈赤耳边，轻声说出一个”过河拆桥，借刀杀人”之计，只听得努尔哈赤顿时眉开眼笑。
努尔哈赤当机立断，马上召来麾下大将洛寒，张一化当面传授机宜，努尔哈赤也在旁勉励了一番。很快，洛寒带着部分人马出了军营，直奔萨尔浒而去。
萨尔浒城酋长乌稀里，原已归顺努尔哈赤，后在巴尔达、托漠河两城主的拉拢下，组成“五城兵马”，参加了对抗努尔哈赤的浑河之役，再次背叛了努尔哈赤。
不久前，托漠河、巴尔达两城相继被努尔哈赤收服。消息传来，乌稀里害怕起来，担心努尔哈赤早晚会来报复。
常言说得好：“什么药都能买到，只有后悔药买不到。”乌稀里这一阵子寝食不安起来。
一天，侍卫进来报告：“有一个名叫洛寒的人前来求见。”
乌稀里一听，洛寒不是在努尔哈赤麾下做事么？他来干什么？心里狐疑不定起来。转而一想，洛寒曾经有恩于俺，也不能慢待。
乌稀里忙招呼侍卫说：“快去，请洛寒将军进来！”
说完自己也随即走向大门，迎面正与洛寒遇到一块。
二人携手进屋，略叙寒暄后，洛寒开门见山地问道：“建州五部除去完颜部以外，全被努尔哈赤收服，萨尔浒城这弹丸之地，还能阻挡住努尔哈赤的大军么？老弟有什么打算？”
乌稀里一听，冷汗就冒了出来。他慌忙双膝跪下，向洛寒哭诉起来：“前次在抚州贩盐时，幸亏老兄救俺一命，小弟方有今日。现在俺又将大祸临头，还望兄长再拉小弟一把。”
说罢泪流不止。原来乌稀里在抚州做贩盐生意时，曾得罪当地流寇头子老龙头。那天老龙头带着人去抓乌稀里时，双方打得甚是厉害，乌稀里眼看就要吃亏。
正巧洛寒与几个弟兄贩马路过那里，他一听老龙头是土匪头子，在欺侮一个名叫乌稀里的贩盐商人。二话没说，与弟兄们下马就帮乌稀里打起来。
那老龙头一看自己不是对手，忽哨一声，慌忙逃窜而去。乌稀里从那以后就认识了洛寒，虽然来往不多，但他们在滦州煤市、建州马市上，都见过几次面。
俗话说天上掉馅饼，还真巧，真有这种事让乌稀里遇上了。话说五年前，也不知怎么就对了眼，盐贩子乌稀里被哈利喜相中了，成了萨尔浒城主苏舍拉夫的女婿。又过两年，苏舍拉夫病重期间，嘱咐乌稀里当他的继承人。
苏舍拉夫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远嫁到蒙古去了，只有小女哈利喜在身边。乌稀里便顺理成章地当了萨尔浒城主。
也就是洛寒救了他后，乌稀里走了狗屎运，屌丝娶了白富美。从一个盐贩子一跃而成为部落酋长，乌鸦变成了凤凰。
试想，能有如此际遇，他又怎能忘了当年的救命恩人洛寒呢？
再说洛寒见乌稀里哭得伤心，赶忙将他扶了起来，劝说道：“事情还有回转的可能。前次你带兵参与浑河之役，背叛了努尔哈赤，这就是你不应该做的事。
最近，努尔哈赤准备兴兵前来讨伐，俺再三向他说明咱们的关系，他才答应俺，暂不发兵。
但努尔哈赤有一个条件，你去说服章佳、界几两个酋长，配合我先剿灭了永宁寺的那个百户所，以此向努尔哈赤表示臣服，都督可以既往不咎，重新接纳你。否则定发大军，前来征剿。”
洛寒停了一下，又看着乌稀里说：“乌老弟，我听说章佳、界几二部都听从你的指挥，若是这样，拿下特林城也不难办。”
乌稀里听了，忙说：“感谢兄长再次救俺，俺将终生不忘！至于永宁寺百户所，最近小弟也很恼他抢俺们的山货生意，现在俺们几个老兄弟都收不到山货了，早就想灭了丫的。
章佳、界几二部，俺去说服他们，争取三部一起出兵，配合老哥哥剿灭永宁寺百户所，拔除这个眼中之钉。”
第二天，乌稀里往章佳、界几去了，到傍晚时分才回来。笑嘻嘻地告诉洛寒：“老哥哥，他们答应了。明天俺就点齐兵马，陪你去界几三岔口会合章佳、界凡二部，俺们一起去灭了这个永宁寺百户所。”
一夜无话，次日凌晨，乌稀里点齐了兵马，与洛寒合兵一处，往章佳、界几两地去。
队伍在约定的界几三岔口，会合在一起，来自四个部落的人马聚集在一起，顿时声威大壮。平时非常僻静的界几三岔口原野上马嘶人喊，旌旗招展，一副好不热闹的景象。
众酋长相互见礼之后，洛寒把努尔哈赤的意思再次说了，酋长们得到了当面的承诺，也安下心来。大家不再废话，众酋调转马头，气势汹汹的直奔永宁寺杀去。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万历七年五月二十日，阿穆尔河。
话说王兴和张嗣修一行祭祀完永宁寺，第二天王兴便前往庙街主持这个月的榷场，一连几天做成了大笔的生意，一直忙到榷场关闭。
探险队休整了几天以后，船队就再次出发，他们收起风帆，再次转入阿穆尔河，利用柴油动力逆流而上，朝着下一个部落驶去。
船队一直保持着六到七节的速度匀速航行，同时勘测两岸的地形地貌，完善地图上的资料。经过了三天的航行，船队已经深入上游超过了二百多公里。
这天中午，船队进入了一条河谷。王兴站在船艏看向两岸，只见这里的河谷林木繁茂，给人一种密不透风的僻静的感觉。
高大的针叶林覆盖在谷底大片的土地，下面是大片大片的沼泽，遍布成串根本无法通行的泥潭。除了生长着高大的树木以外，地面上常常横躺竖卧着一根根巨大的半腐朽的树木。
这些树木是由于衰老而倒落的，或者是由于风暴而掀翻的。倒树的根部旁边往往生长着青苔的土堆，而土堆旁边则是土坑和深沟。
看了半天，王兴有些意兴澜珊的回到船舱里。他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叹了口气说道：“哎！这里实在太荒僻了，我以前太乐观了，要把这里开发出来，没有几代人是根本不可能的。
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我们想要控制西伯利亚，守住海参崴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张嗣修没他那么多感触，无所谓的耸耸肩说道：“王大人，你不用把自己绷得这么紧张。要我说，这地方实在太冷了，也种不出什么庄稼。守不住海参崴也没什么，天塌不下来。只不过是块蛮荒之地，丢了也不可惜。”
“切”王兴发出声冷哼，脸上都是不屑。他嘲讽道：“张大人，你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先辈辛辛苦苦打下这块土地，你一句话就要轻飘飘的送人。嘿嘿，败家子就是说的你这样的人。”
张嗣修气得面红耳赤，他怒道：“王大人，你太无礼了！本官好心劝慰你，本是一句戏言，你却当了真。再说了，这地方如此荒凉，除了土著，中原根本没人愿意过来。你说说看，丢了这地方，我怎么就成了败家子了。”
“哼哼。张大人，亏你还是出自宰辅之家，和那些目光短浅的酸文人一个毛病，只会盯在鼻子眼前的利益。也罢，现在闲来无事，我就跟你好好说道说道，让你明白，海参崴对我大明的真正意义。”
张嗣修余怒未消，气咻咻的一拱手，反讽道：“王大人，某倒要领教领教阁下高见！看汝又能说出什样惊世骇俗的话来。”
王兴见他不服气的样子，倒也不生气。嘻嘻一笑说道：“也罢，今天我就让你这儒家门徒开开眼，知道什么叫做战略思维。”
说罢王兴便拿出一幅地图，指责大明的疆域说道：“张大人，请看，这就是大明的版图。首先我要告诉你个秘密，那就是我大明的疆域看上去很大，其实只有不到两成的土地适合耕作。
如今大明有人口一亿两千万，十年之后呢？百年之后呢？我想超过十亿也是有可能的。这么点耕地想养活这么多人口，朝廷将面临多大的压力？
从这个方面来讲，我要严肃的告诉你：大明虽大，却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
张嗣修听了皱皱眉头，没有吱声，看得出来他根本不服气。因为他不相信大明的人口会超过十亿，依旧用不屑的眼神看着对方。王兴也没有在意，继续往下说：
“好罢，刚才仅仅是说了人口的方面，现在我要说的是这片土地的战略意义。首先，海参崴未来肯定会成为贸易港，将来对北方的贸易至关重要。
其次，海参崴附近拥有非常丰富的鱼类资源，有着三百多种鱼类以及二十多种海洋哺乳动物。
试想一下，如果我们大力发展渔业，将来开发出来，可以为大明提供多少的肉食？降低多少粮食的消耗量，又可以养活多少人？
呵呵，前面这些还只是经济账，下面我们算一算政治账。”
说到这里，王兴缓和了语气，点点海参崴的位置，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继续说道：“海参崴成为奴尔干都司驻地，对于大明控制东北的各部落，其军事意义不言自明。
这还只是其一，其二就是对外的战略意义，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海参崴的舰队可以控制鲸海，夹击日本。
从历史经验可以看出，日本对中国一直有着巨大的野心，唐朝的白江口之战就很说明问题，我再告诉你另一个秘密，日本最近刚上台一个将军叫丰臣秀吉，他自称“太阁“，已经统一了整个日本。
这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他曾经放言要征服中国，他的原话是要征服中国先征服朝鲜。人家已经磨刀霍霍了，我敢说不超过二十年，中日必有一战。
大明控制了海参崴，则可以顺势扩大朝廷在北方地区的势力范围，与朝鲜半岛一起对日本形成夹击之势，日本必将有所忌惮，彻底变“老实”。
还有一个根本的原因，我们可以威慑北方罗刹国。你看看地图这块地方，这个更北的地方崛起了一个罗刹帝国，他人口众多，军队彪悍，嗜杀成性。比当年的蒙古人还要凶残。
他的皇帝叫沙皇，他已经制定了罗刹东进的计划。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相信我，不用几年我们就会和他们撞在一起，这将是两个大帝国之间的较量。
奴尔干都司正好挡在他们东进的路上，海参崴会成为我们抵御沙皇军队的最前沿。就凭这一点，海参崴就不容有失。”
张嗣修盯着地图上俄罗斯的位置，看着那上面庞大的国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用手点点那里。问道：“王大人，这是真的吗？这个罗刹国真的如此强大，比蒙古人还要凶残百倍。”
“张大人，不用怀疑我，我们没有必要骗你，如果不是道路难行，罗刹人早已经杀过来了。罗刹国的前锋军名字叫哥萨克。这些人很适应北方寒冷的气候，身体又特别的强壮，在国内他们被誉为沙皇的长剑，一直是沙皇开疆扩土的先锋部队。
哥萨克人这些年来一直在向东方挺进。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到了哪个位置。沿着阿穆尔河往上，也许过两天，我们就会看到他的前锋军。这次来进行勘察，也是想看看他们究竟到了哪里？”
听完这番话，张嗣修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正在这时，一名通讯军官走进船舱，递上一张纸条。王兴一看，脸色大变。
他立刻命令：“传令下去，命令探险队马上返航。目标永宁寺！”
……
再说探险船队走后，特林百户所恢复了往日的生活秩序。李延手下的五个总旗又开始了正常的训练，河滩边的靶场响起了噼噼啪啪的枪炮声。
百户所除了每个月办榷场的时候，平时也不太与周围部落往来，生活上主要靠围山打猎，或者下河捕鱼，也兼种些庄稼，过着封闭的自给自足的生活。当然每天必不可少的事，就是训练士兵。
特林城内有兵马五百余人，由卫所军兵和土著辅兵组成，卫所的士兵主要以火器为主，总共有五个总旗，共计三百余人，其中一个总旗全部是炮兵。
土著辅兵清一色都是骑兵，库页岛基地专门为他们打治了一批骑兵装备，主要是骑兵板甲，五六式骑兵刀，复合骑弓以及钢矛，再加上在当地购买的蒙古马，就组成了两百人的轻骑兵。
换上这些装备的土著人乐坏了，他们可从来没想到会用上这么好的装备。
他们本是奴隶，从不敢奢望。没想到到了卫所，领到的装备比过去的酋长还要好。这里没有谁歧视他们，加上生活又有保障，吃喝不愁。因此对卫所更加的忠心，平时训练也非常的刻苦。
说实话，这些土著不敢不努力训练，因为他们现在最怕的不是战死，而是被卫所除名，曾经有几个桀骜不驯的家伙，就被李延毫不留情地驱逐出去。
前段日子还有人见过这些人，他们在外面活的都不如一条狗，回过头来苦苦哀求都没有用。有了前车之鉴，这些人哪敢怠慢。
一天，斥候前来向李延报告：“百户大人，前方哨探报告。努尔哈赤麾下大将洛寒，带领完颜三部，共计两万人马，前来讨伐。”
李延一听大惊失色。他心里想：尼玛，这完颜三部和我们有矛盾，前来攻打倒也说得过去。这努尔哈赤麾下洛寒怎么也掺合了进来了？
再说两万人马，这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这里总人口才只有五千，能作战的主力仅仅是五百余人。来者不善啊！这特么的是想把自己一口吞下。
李延虽然第一次面临实战，觉得压力山大，但并不害怕。他知道自己这里有一样神器，能够千里传音。只要发报出去，用不了多久，奴尔干都司就会派出援军。
敌众我寡，最好的办法只能选择坚守城池。和几位总旗官短暂商量以后，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所有人都动员起来，准备坚守城池，不出城与之野战。李延心里想：洛寒领军远路而来，肯定没有攻城器械，只要我坚守城池，你还能攻进城吗？再说你携带的粮食有限，又能坚持几天？
李延拿定了主意，连着两天亲自上城布置守卫事宜，把所有的火炮布置到位，为了以防万一，又让城里的居民多运些擂石、滚木，以策万全。
整个百户所同时也作了总动员，能射箭的老百姓，全都集中起来参与守城，其他人搬运物资。从当天晚上开始，五个总旗夜里轮班巡查，防止偷袭。
……
且说洛寒率领军队，经过五天的行军。首先赶到了庙街，特林百户所提前得到了消息，早已经把这里驻守的人马撤了回去。
洛寒扑了个空，也不气馁。这很正常，在这个时代，近两万人行军，想要不暴露行踪，简直没有这个可能。他率军继续北上，逼近永宁寺后，找了个合适的地点，开始安营扎寨。
将士们正在安营扎寨。洛寒跟几位酋长带着亲兵来到永宁寺附近的一座小山上，准备进行实地侦查，了解特林百户实际情况。
大家朝山下的特林城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特林城紧靠永宁寺山脚下，背靠悬崖峭壁，黑龙江从城前流过，除了靠江的一面地势平坦，其他三个方向十分险要。
洛寒心里嘀咕：若是从正面攻城，将是背水作战，听说奴尔干都司水军厉害，万一敌人增援，己方将腹背受敌，必须在奴尔干都司得到消息之前，抢先拿下这座城池。
算一算，敌人得到消息应该是这两天，报讯的人即使是快马加鞭赶到海参崴，最少也要七天，敌人的援军至少要十天以后才能抵达。即使船再快，也是逆流。这样算来。自己应该有十天以上的攻城时间。
只可惜这里地势太险要了，若是从后面攻城，山又太高，大股人马不便于通过。若是从两边攻，山道也狭窄难行，队伍也展不开，发挥不出人数的优势。
他正在沉思，猛然抬头，见马稀里面带笑容看着自己，遂问道：“马兄弟，你有何高见？”
马稀里说：“老哥，我看还用你的老办法打，咱们大军压境，首先乱的肯定是那些野人，听说这百户所里面，好东西可不老少，看看那些铠甲，兄弟看着都眼红啊！
把这些好东西都许诺给勇士们，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俺们这么多人，一力破十会，只要猛攻几次，就会吓破守军的胆子，里面的人也会乱起来。这时候，老哥哥再派人劝降就稳稳的拿下了。”
马稀里见洛寒若有所思，便一伸手拉着洛寒接着说：“今个晚了，此事还得明日才行。老哥哥，咱们回去喝两盅，再详谈。”
这时候，夕阳已经西下，晚霞红光耀眼，预示明天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
次日饭后，洛寒点齐了一万五千人马出了营寨，直奔特林城下。在河滩上摆开了阵势，做出一副马上就要攻城的样子。
俗话说：兵过千，没有边。兵过万，没有沿。这两万兵马摆出来，虽然这些部落士兵纪律很差，乱哄哄的也没什么阵型。
但摆在那里黑压压的一片。再加上一万五千人一齐敲打着手中的兵器，发出“嗬嗬”怪叫，气势着实吓人。
“咣当”一声，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李延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搬运东西的老百姓，正哆哆嗦嗦地把掉地上的长矛捡了起来，看见李延的目光看向自己，浑身筛糠一样抖动起来。
李延不由皱了皱眉头。城外边乱哄哄的样子，就让城里面的老百姓吓成这副鬼样子，实在太让他失望了。这些人面如土色，两股战战，几乎站都站不住了，算了还是让他们下去吧，别在这里添乱就行。
倒是那些卫所士兵神色平静，安静地擦拭着自己的武器，根本不为城外的动静所动。土著辅兵虽然一个个脸涨得通红，却没有一个露出害怕的表情。
李延满意的点点头，站在高处，对所有的人高声宣布：“弟兄们，这些完颜部的野人想跑到我们这里打草谷，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完颜部还真把自己当做仙女的后代了，难道他们还能飞上城头不成？”
众人一听，顿时哈哈大笑，紧张的气氛也少了不少。据说完颜部常以仙女后代自诩，平时还看不起附近的部落。大家都知道这个典故，因此李延一调侃，所有人都哄堂大笑。
见大家紧张的心情松弛了下来，李延继续往下说：“这帮土豹子有什么，除了一身的蛮力，啥都没有，那破刀子比你们家的菜刀还要差。难道我们还会被他们吓住？
再说了，你们也不想想我们城头上摆着什么？火炮！你们平时也看过我们的训练。就凭我们这些装备，这些土包子凭什么跟我们打？况且咱们还有城墙保护。
敌人人再多，也不过是来送菜的。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对！”众人齐声喝道。
“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有信心就好！那我再给你们一点信心，所有的阿哈听着，你们虽然是我们买回来的奴隶，但咱们也从没亏待过你们，这次守城，干掉一个敌人，俺就赏你五块银元。干掉三个，俺替你脱籍，和这里的人一样分房子分地。”
“多谢大人！”
这些土著人立刻大喜过望，纷纷拜倒在地。等他们起来以后，李延又对着其他人说：“你们都是平民，但是奖励是一样的，一颗人头五块银元。童叟无欺！”
李延的话音刚落，城头上顿时发出一片欢呼声，士气大振。
……
城外洛寒大阵旌旗飞扬，密密层层的骑兵如同乌云略地，满目皆是跳动的马头。零散的哨骑已经跑到城墙下一百步，那些身手矫健的骑兵口中发出些怪叫。
毕竟是初临战阵，看着城下敌人的军威，李延一样暗自害怕，也庆幸自己没有出城交战。
不在于他们人多，而是骑兵对步兵的天然优势，他们打不过就跑，自己一旦野地被他们缠住，他们甚至不用打，围就能围死。
城外的敌军大旗离得很远，李延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影，城头上的火炮早已装填完毕，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看到那些黑黝黝的火炮，李延安心了不少。
估计敌人的哨骑也查探到了守军有火炮，所以他们大军并不靠近。过了一会那边跑来一个甲兵，他来到城下五六十步外停下马来，手上高举着一份文书看着城墙，城墙上协助守城的老百姓中又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李延站到城垛旁哼了一声道：“哼，蛮夷之辈，亦想学城下之盟，瓦解我的军心。听我命令，狙击手把他给我打下马来。”
那敌方兵丁嚷嚷了半天，见城上无人回应，正准备把文书扔在地上，策马奔回，忽听一声脆响，这兵丁的胸口瞬间绽开一坨血花。
这家伙连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就从马背上倒栽下来，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这么远就把敌人干掉了，城墙上顿时一片欢呼声，这可比刚才有气势多了。
对面的敌人见此情景，顿时一片大哗，叫骂声不绝于耳，仿佛千万头鸭子在呱呱的乱叫。
洛寒却是大吃一惊：这是什么火铳，竟然打的这么准？他年轻时候走南闯北，又当过马匪，可以说见多识广，对明军中各种火器也不陌生，最好的鲁密铳他也见过，那玩意儿发射速度实在太慢，打起仗来作用不大。
即使这样，他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打的这么准的火铳，刚才那名骑兵至少距离城头有六七十步开外，而且还在走动。竟然只听到一声铳响，这就直接打死在城下，这尼玛是啥神器啊？
洛寒也是老行伍了，知道士气可鼓不可歇。此刻已经箭在弦上，不打一下很伤士气。瞥了一眼那几个酋长，又想起了军师叮嘱他，尽量消耗完颜三部的实力，好方便将来直接吞并。
洛寒眼珠一转，便纵马走到队伍前面大声说道：“弟兄们，一路上咱都听说了，这特林百户是关内来的，那可是富得流油啊！老鼻子有钱了。
知道嘛！这特林城里不说粮食和盐，光是那些骑兵的铠甲和马刀，就让我洛寒走南闯北的人都看的眼馋。那可真是宝贝啊！
再说了，这关外老林子是俺们女真人的地界，凭啥这些汉人把手伸到这里来了，还要让俺们听他的。我呸！俺洛寒第一个就不服气，打他丫的。
这守将不过就三四百个兵，还特么敢死撑着。等下逮住了，爷要活刮了他。哼，咱们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都可以把他们淹死。他还能上天不成？
今个打特林城，俺也不让大家白干，这城里面的东西俺啥都不要，打下来都算你们的！
不过有一条，只有首先登上城头的部落，不管是谁，城里面的东西让他们先拿一半。俺洛寒说话算话，任何人都不得违背。
俺对天发誓：苍天在上，谁敢违背刚才的诺言，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此言一出，顿时哗然。特林堡的富裕，这些部落的屌丝们都听说过。俗话说财货动人心，洛寒此诺一出，又保证他自己不参加战利品分配。各部落酋长有些心动，开始跃跃欲试，人人都想要拔得头筹。
章佳的酋长首先跳出来，一拍胸脯，冲洛寒道：“洛寒将军，末将愿意充当先锋。俺亲自带人上去，不消一刻，定将此城攻破……”
界几酋长也不甘示弱，大吼一声：“老三，就凭你那两下子，先歇着吧。你先替哥哥观敌料阵，这种事还轮不到你当先锋！等哥哥拿下城池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二哥还是我来！”
“我来！”
“我先说的！”
“那又咋样？”
“你！”
……
听说有肉吃，大家互不相让。大家吵成一团，最后还是在洛寒的协调下，所有部落挑出最勇猛的勇士，分成三个箭头齐头并进，同时发起进攻，各凭本事和运气。
大家说好了，不管谁先攻上城头，就可以享受城中一半战利品。谁也不许反悔。仿佛这座城已经拿下了一样，一个个信心爆棚。
众人一听，都觉得这个办法好，谁也不吃亏。也就不再争执，人人都是打老了战的，爬城墙要有梯子，得赶紧准备。
于是各部落一哄而散，纷纷跑到旁边树林里开始砍伐树木，准备打造攻城的器械。一时间，城外人喊马嘶，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
见到外面的部落纷纷进了林子，不久又传来砍伐树木的声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敌人在准备攻城的器械，这战一时半会还打不起来。
不用猜，真正的第一波进攻最快也会等到明天。李延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心里有底，敌人凭借着临时打仗的简陋工具，就想攻破这座城池，简直是痴心妄想。
正在这时，一名通讯军官前来报告：“大人，都司总部发来命令，囊同知说，这是奴尔干都司的第一仗，他打算全歼来犯之敌，要打出我们都司的赫赫威名来。
援军已经出发，三日后抵达。命令我们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把敌人拖在城下，不要打的太猛，把敌人吓退了。否则军法处置。”
看完电报上的要求，李延顿时皱起了眉头，这个防守的强度可不好把握，万一失了手，那可是会被攻破城池的。
想了想，他命令炮兵总旗官道：“立刻让你的炮兵调整部署，今天晚上抓紧时间把火炮撤到第二道防线去。明天敌人攻城时，外城用少量轻型火炮防守。
适当的时候，我们放弃第一道防线，把敌人放进来打。让他们看到破城的希望。明天的战斗炮兵只用三磅小炮守城，不要把敌人吓走了。把总部的命令传达给大家，通知各总旗过来开会，重新制定作战方案。
通讯员，你去通知老百姓，明天我们会放弃外城。外城他们的财产损失，由都司补偿，现在让他们赶紧把值钱的东西都转移到内城。
另外告诉老百姓：一切行动听指挥，违令者斩。”
“是！”
几个通讯兵接令，分头而去。
（未完待续）
且说努尔哈赤接到李成梁的命令后，就召来张一化商议，很快张一化就赶了过来。
张一化看过书信后，也认为努尔哈赤现在羽翼未丰，李成梁的命令不能不听，但也不能完全听，目前阶段，还是要以韬光养晦，发展自己的实力为主。
拿着李成梁的书信，张一化捋着胡须在厅中踱着步，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忽然他眼睛一亮，很快就有了主意。
张一化停下步子，对努尔哈赤拱手说道：“都督，这一年多来，我建州卫继并吞董鄂部、浑河部之后，都督不久前又消灭了哲陈部。都督的声誉也威震女真各部。
原建州五部，除完颜部还未统一之外，比较强大的部落都已降服。不过还有几个地处偏僻的部落尚未归顺，这些个部落也属于完颜氏，其中以萨尔浒为最强盛，章佳和界几全看萨尔浒的马首行事。
奴尔干都司辖下三个百户所，其中永宁寺的百户离萨尔浒最近，百户李延在庙街大肆收山货，购买奴隶，把手伸到了完颜部的地界，其实双方之间有了很大的矛盾，只不过奴尔干都司乃朝廷亲设，这些人目前还不敢撕破脸罢了。
老朽有一策，既可以应付李成梁的差使，打击奴尔干都司，完成李成梁的任务。还可以帮助将军渔翁得利，把完颜三部彻底拿下。“
努尔哈赤大喜问道：“军师，快快道来，是何妙计？”
”都督，老朽听说都督八拜之交的洛寒将军，他跟萨尔浒的族长乌稀里也有过一段交往，据说洛寒对其有恩，老朽认为都督不如这样，派洛寒……”
张一化放低了声音，附在努尔哈赤耳边，轻声说出一个”过河拆桥，借刀杀人”之计，只听得努尔哈赤顿时眉开眼笑。
努尔哈赤当机立断，马上召来麾下大将洛寒，张一化当面传授机宜，努尔哈赤也在旁勉励了一番。很快，洛寒带着部分人马出了军营，直奔萨尔浒而去。
萨尔浒城酋长乌稀里，原已归顺努尔哈赤，后在巴尔达、托漠河两城主的拉拢下，组成“五城兵马”，参加了对抗努尔哈赤的浑河之役，再次背叛了努尔哈赤。
不久前，托漠河、巴尔达两城相继被努尔哈赤收服。消息传来，乌稀里害怕起来，担心努尔哈赤早晚会来报复。
常言说得好：“什么药都能买到，只有后悔药买不到。”乌稀里这一阵子寝食不安起来。
一天，侍卫进来报告：“有一个名叫洛寒的人前来求见。”
乌稀里一听，洛寒不是在努尔哈赤麾下做事么？他来干什么？心里狐疑不定起来。转而一想，洛寒曾经有恩于俺，也不能慢待。
乌稀里忙招呼侍卫说：“快去，请洛寒将军进来！”
说完自己也随即走向大门，迎面正与洛寒遇到一块。
二人携手进屋，略叙寒暄后，洛寒开门见山地问道：“建州五部除去完颜部以外，全被努尔哈赤收服，萨尔浒城这弹丸之地，还能阻挡住努尔哈赤的大军么？老弟有什么打算？”
乌稀里一听，冷汗就冒了出来。他慌忙双膝跪下，向洛寒哭诉起来：“前次在抚州贩盐时，幸亏老兄救俺一命，小弟方有今日。现在俺又将大祸临头，还望兄长再拉小弟一把。”
说罢泪流不止。原来乌稀里在抚州做贩盐生意时，曾得罪当地流寇头子老龙头。那天老龙头带着人去抓乌稀里时，双方打得甚是厉害，乌稀里眼看就要吃亏。
正巧洛寒与几个弟兄贩马路过那里，他一听老龙头是土匪头子，在欺侮一个名叫乌稀里的贩盐商人。二话没说，与弟兄们下马就帮乌稀里打起来。
那老龙头一看自己不是对手，忽哨一声，慌忙逃窜而去。乌稀里从那以后就认识了洛寒，虽然来往不多，但他们在滦州煤市、建州马市上，都见过几次面。
俗话说天上掉馅饼，还真巧，真有这种事让乌稀里遇上了。话说五年前，也不知怎么就对了眼，盐贩子乌稀里被哈利喜相中了，成了萨尔浒城主苏舍拉夫的女婿。又过两年，苏舍拉夫病重期间，嘱咐乌稀里当他的继承人。
苏舍拉夫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远嫁到蒙古去了，只有小女哈利喜在身边。乌稀里便顺理成章地当了萨尔浒城主。
也就是洛寒救了他后，乌稀里走了狗屎运，屌丝娶了白富美。从一个盐贩子一跃而成为部落酋长，乌鸦变成了凤凰。
试想，能有如此际遇，他又怎能忘了当年的救命恩人洛寒呢？
再说洛寒见乌稀里哭得伤心，赶忙将他扶了起来，劝说道：“事情还有回转的可能。前次你带兵参与浑河之役，背叛了努尔哈赤，这就是你不应该做的事。
最近，努尔哈赤准备兴兵前来讨伐，俺再三向他说明咱们的关系，他才答应俺，暂不发兵。
但努尔哈赤有一个条件，你去说服章佳、界几两个酋长，配合我先剿灭了永宁寺的那个百户所，以此向努尔哈赤表示臣服，都督可以既往不咎，重新接纳你。否则定发大军，前来征剿。”
洛寒停了一下，又看着乌稀里说：“乌老弟，我听说章佳、界几二部都听从你的指挥，若是这样，拿下特林城也不难办。”
乌稀里听了，忙说：“感谢兄长再次救俺，俺将终生不忘！至于永宁寺百户所，最近小弟也很恼他抢俺们的山货生意，现在俺们几个老兄弟都收不到山货了，早就想灭了丫的。
章佳、界几二部，俺去说服他们，争取三部一起出兵，配合老哥哥剿灭永宁寺百户所，拔除这个眼中之钉。”
第二天，乌稀里往章佳、界几去了，到傍晚时分才回来。笑嘻嘻地告诉洛寒：“老哥哥，他们答应了。明天俺就点齐兵马，陪你去界几三岔口会合章佳、界凡二部，俺们一起去灭了这个永宁寺百户所。”
一夜无话，次日凌晨，乌稀里点齐了兵马，与洛寒合兵一处，往章佳、界几两地去。
队伍在约定的界几三岔口，会合在一起，来自四个部落的人马聚集在一起，顿时声威大壮。平时非常僻静的界几三岔口原野上马嘶人喊，旌旗招展，一副好不热闹的景象。
众酋长相互见礼之后，洛寒把努尔哈赤的意思再次说了，酋长们得到了当面的承诺，也安下心来。大家不再废话，众酋调转马头，气势汹汹的直奔永宁寺杀去。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万历七年五月二十日，阿穆尔河。
话说王兴和张嗣修一行祭祀完永宁寺，第二天王兴便前往庙街主持这个月的榷场，一连几天做成了大笔的生意，一直忙到榷场关闭。
探险队休整了几天以后，船队就再次出发，他们收起风帆，再次转入阿穆尔河，利用柴油动力逆流而上，朝着下一个部落驶去。
船队一直保持着六到七节的速度匀速航行，同时勘测两岸的地形地貌，完善地图上的资料。经过了三天的航行，船队已经深入上游超过了二百多公里。
这天中午，船队进入了一条河谷。王兴站在船艏看向两岸，只见这里的河谷林木繁茂，给人一种密不透风的僻静的感觉。
高大的针叶林覆盖在谷底大片的土地，下面是大片大片的沼泽，遍布成串根本无法通行的泥潭。除了生长着高大的树木以外，地面上常常横躺竖卧着一根根巨大的半腐朽的树木。
这些树木是由于衰老而倒落的，或者是由于风暴而掀翻的。倒树的根部旁边往往生长着青苔的土堆，而土堆旁边则是土坑和深沟。
看了半天，王兴有些意兴澜珊的回到船舱里。他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叹了口气说道：“哎！这里实在太荒僻了，我以前太乐观了，要把这里开发出来，没有几代人是根本不可能的。
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我们想要控制西伯利亚，守住海参崴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张嗣修没他那么多感触，无所谓的耸耸肩说道：“王大人，你不用把自己绷得这么紧张。要我说，这地方实在太冷了，也种不出什么庄稼。守不住海参崴也没什么，天塌不下来。只不过是块蛮荒之地，丢了也不可惜。”
“切”王兴发出声冷哼，脸上都是不屑。他嘲讽道：“张大人，你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先辈辛辛苦苦打下这块土地，你一句话就要轻飘飘的送人。嘿嘿，败家子就是说的你这样的人。”
张嗣修气得面红耳赤，他怒道：“王大人，你太无礼了！本官好心劝慰你，本是一句戏言，你却当了真。再说了，这地方如此荒凉，除了土著，中原根本没人愿意过来。你说说看，丢了这地方，我怎么就成了败家子了。”
“哼哼。张大人，亏你还是出自宰辅之家，和那些目光短浅的酸文人一个毛病，只会盯在鼻子眼前的利益。也罢，现在闲来无事，我就跟你好好说道说道，让你明白，海参崴对我大明的真正意义。”
张嗣修余怒未消，气咻咻的一拱手，反讽道：“王大人，某倒要领教领教阁下高见！看汝又能说出什样惊世骇俗的话来。”
王兴见他不服气的样子，倒也不生气。嘻嘻一笑说道：“也罢，今天我就让你这儒家门徒开开眼，知道什么叫做战略思维。”
说罢王兴便拿出一幅地图，指责大明的疆域说道：“张大人，请看，这就是大明的版图。首先我要告诉你个秘密，那就是我大明的疆域看上去很大，其实只有不到两成的土地适合耕作。
如今大明有人口一亿两千万，十年之后呢？百年之后呢？我想超过十亿也是有可能的。这么点耕地想养活这么多人口，朝廷将面临多大的压力？
从这个方面来讲，我要严肃的告诉你：大明虽大，却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
张嗣修听了皱皱眉头，没有吱声，看得出来他根本不服气。因为他不相信大明的人口会超过十亿，依旧用不屑的眼神看着对方。王兴也没有在意，继续往下说：
“好罢，刚才仅仅是说了人口的方面，现在我要说的是这片土地的战略意义。首先，海参崴未来肯定会成为贸易港，将来对北方的贸易至关重要。
其次，海参崴附近拥有非常丰富的鱼类资源，有着三百多种鱼类以及二十多种海洋哺乳动物。
试想一下，如果我们大力发展渔业，将来开发出来，可以为大明提供多少的肉食？降低多少粮食的消耗量，又可以养活多少人？
呵呵，前面这些还只是经济账，下面我们算一算政治账。”
说到这里，王兴缓和了语气，点点海参崴的位置，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继续说道：“海参崴成为奴尔干都司驻地，对于大明控制东北的各部落，其军事意义不言自明。
这还只是其一，其二就是对外的战略意义，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海参崴的舰队可以控制鲸海，夹击日本。
从历史经验可以看出，日本对中国一直有着巨大的野心，唐朝的白江口之战就很说明问题，我再告诉你另一个秘密，日本最近刚上台一个将军叫丰臣秀吉，他自称“太阁“，已经统一了整个日本。
这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他曾经放言要征服中国，他的原话是要征服中国先征服朝鲜。人家已经磨刀霍霍了，我敢说不超过二十年，中日必有一战。
大明控制了海参崴，则可以顺势扩大朝廷在北方地区的势力范围，与朝鲜半岛一起对日本形成夹击之势，日本必将有所忌惮，彻底变“老实”。
还有一个根本的原因，我们可以威慑北方罗刹国。你看看地图这块地方，这个更北的地方崛起了一个罗刹帝国，他人口众多，军队彪悍，嗜杀成性。比当年的蒙古人还要凶残。
他的皇帝叫沙皇，他已经制定了罗刹东进的计划。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相信我，不用几年我们就会和他们撞在一起，这将是两个大帝国之间的较量。
奴尔干都司正好挡在他们东进的路上，海参崴会成为我们抵御沙皇军队的最前沿。就凭这一点，海参崴就不容有失。”
张嗣修盯着地图上俄罗斯的位置，看着那上面庞大的国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用手点点那里。问道：“王大人，这是真的吗？这个罗刹国真的如此强大，比蒙古人还要凶残百倍。”
“张大人，不用怀疑我，我们没有必要骗你，如果不是道路难行，罗刹人早已经杀过来了。罗刹国的前锋军名字叫哥萨克。这些人很适应北方寒冷的气候，身体又特别的强壮，在国内他们被誉为沙皇的长剑，一直是沙皇开疆扩土的先锋部队。
哥萨克人这些年来一直在向东方挺进。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到了哪个位置。沿着阿穆尔河往上，也许过两天，我们就会看到他的前锋军。这次来进行勘察，也是想看看他们究竟到了哪里？”
听完这番话，张嗣修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正在这时，一名通讯军官走进船舱，递上一张纸条。王兴一看，脸色大变。
他立刻命令：“传令下去，命令探险队马上返航。目标永宁寺！”
……
再说探险船队走后，特林百户所恢复了往日的生活秩序。李延手下的五个总旗又开始了正常的训练，河滩边的靶场响起了噼噼啪啪的枪炮声。
百户所除了每个月办榷场的时候，平时也不太与周围部落往来，生活上主要靠围山打猎，或者下河捕鱼，也兼种些庄稼，过着封闭的自给自足的生活。当然每天必不可少的事，就是训练士兵。
特林城内有兵马五百余人，由卫所军兵和土著辅兵组成，卫所的士兵主要以火器为主，总共有五个总旗，共计三百余人，其中一个总旗全部是炮兵。
土著辅兵清一色都是骑兵，库页岛基地专门为他们打治了一批骑兵装备，主要是骑兵板甲，五六式骑兵刀，复合骑弓以及钢矛，再加上在当地购买的蒙古马，就组成了两百人的轻骑兵。
换上这些装备的土著人乐坏了，他们可从来没想到会用上这么好的装备。
他们本是奴隶，从不敢奢望。没想到到了卫所，领到的装备比过去的酋长还要好。这里没有谁歧视他们，加上生活又有保障，吃喝不愁。因此对卫所更加的忠心，平时训练也非常的刻苦。
说实话，这些土著不敢不努力训练，因为他们现在最怕的不是战死，而是被卫所除名，曾经有几个桀骜不驯的家伙，就被李延毫不留情地驱逐出去。
前段日子还有人见过这些人，他们在外面活的都不如一条狗，回过头来苦苦哀求都没有用。有了前车之鉴，这些人哪敢怠慢。
一天，斥候前来向李延报告：“百户大人，前方哨探报告。努尔哈赤麾下大将洛寒，带领完颜三部，共计两万人马，前来讨伐。”
李延一听大惊失色。他心里想：尼玛，这完颜三部和我们有矛盾，前来攻打倒也说得过去。这努尔哈赤麾下洛寒怎么也掺合了进来了？
再说两万人马，这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这里总人口才只有五千，能作战的主力仅仅是五百余人。来者不善啊！这特么的是想把自己一口吞下。
李延虽然第一次面临实战，觉得压力山大，但并不害怕。他知道自己这里有一样神器，能够千里传音。只要发报出去，用不了多久，奴尔干都司就会派出援军。
敌众我寡，最好的办法只能选择坚守城池。和几位总旗官短暂商量以后，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所有人都动员起来，准备坚守城池，不出城与之野战。李延心里想：洛寒领军远路而来，肯定没有攻城器械，只要我坚守城池，你还能攻进城吗？再说你携带的粮食有限，又能坚持几天？
李延拿定了主意，连着两天亲自上城布置守卫事宜，把所有的火炮布置到位，为了以防万一，又让城里的居民多运些擂石、滚木，以策万全。
整个百户所同时也作了总动员，能射箭的老百姓，全都集中起来参与守城，其他人搬运物资。从当天晚上开始，五个总旗夜里轮班巡查，防止偷袭。
……
且说洛寒率领军队，经过五天的行军。首先赶到了庙街，特林百户所提前得到了消息，早已经把这里驻守的人马撤了回去。
洛寒扑了个空，也不气馁。这很正常，在这个时代，近两万人行军，想要不暴露行踪，简直没有这个可能。他率军继续北上，逼近永宁寺后，找了个合适的地点，开始安营扎寨。
将士们正在安营扎寨。洛寒跟几位酋长带着亲兵来到永宁寺附近的一座小山上，准备进行实地侦查，了解特林百户实际情况。
大家朝山下的特林城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特林城紧靠永宁寺山脚下，背靠悬崖峭壁，黑龙江从城前流过，除了靠江的一面地势平坦，其他三个方向十分险要。
洛寒心里嘀咕：若是从正面攻城，将是背水作战，听说奴尔干都司水军厉害，万一敌人增援，己方将腹背受敌，必须在奴尔干都司得到消息之前，抢先拿下这座城池。
算一算，敌人得到消息应该是这两天，报讯的人即使是快马加鞭赶到海参崴，最少也要七天，敌人的援军至少要十天以后才能抵达。即使船再快，也是逆流。这样算来。自己应该有十天以上的攻城时间。
只可惜这里地势太险要了，若是从后面攻城，山又太高，大股人马不便于通过。若是从两边攻，山道也狭窄难行，队伍也展不开，发挥不出人数的优势。
他正在沉思，猛然抬头，见马稀里面带笑容看着自己，遂问道：“马兄弟，你有何高见？”
马稀里说：“老哥，我看还用你的老办法打，咱们大军压境，首先乱的肯定是那些野人，听说这百户所里面，好东西可不老少，看看那些铠甲，兄弟看着都眼红啊！
把这些好东西都许诺给勇士们，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俺们这么多人，一力破十会，只要猛攻几次，就会吓破守军的胆子，里面的人也会乱起来。这时候，老哥哥再派人劝降就稳稳的拿下了。”
马稀里见洛寒若有所思，便一伸手拉着洛寒接着说：“今个晚了，此事还得明日才行。老哥哥，咱们回去喝两盅，再详谈。”
这时候，夕阳已经西下，晚霞红光耀眼，预示明天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
次日饭后，洛寒点齐了一万五千人马出了营寨，直奔特林城下。在河滩上摆开了阵势，做出一副马上就要攻城的样子。
俗话说：兵过千，没有边。兵过万，没有沿。这两万兵马摆出来，虽然这些部落士兵纪律很差，乱哄哄的也没什么阵型。
但摆在那里黑压压的一片。再加上一万五千人一齐敲打着手中的兵器，发出“嗬嗬”怪叫，气势着实吓人。
“咣当”一声，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李延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搬运东西的老百姓，正哆哆嗦嗦地把掉地上的长矛捡了起来，看见李延的目光看向自己，浑身筛糠一样抖动起来。
李延不由皱了皱眉头。城外边乱哄哄的样子，就让城里面的老百姓吓成这副鬼样子，实在太让他失望了。这些人面如土色，两股战战，几乎站都站不住了，算了还是让他们下去吧，别在这里添乱就行。
倒是那些卫所士兵神色平静，安静地擦拭着自己的武器，根本不为城外的动静所动。土著辅兵虽然一个个脸涨得通红，却没有一个露出害怕的表情。
李延满意的点点头，站在高处，对所有的人高声宣布：“弟兄们，这些完颜部的野人想跑到我们这里打草谷，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完颜部还真把自己当做仙女的后代了，难道他们还能飞上城头不成？”
众人一听，顿时哈哈大笑，紧张的气氛也少了不少。据说完颜部常以仙女后代自诩，平时还看不起附近的部落。大家都知道这个典故，因此李延一调侃，所有人都哄堂大笑。
见大家紧张的心情松弛了下来，李延继续往下说：“这帮土豹子有什么，除了一身的蛮力，啥都没有，那破刀子比你们家的菜刀还要差。难道我们还会被他们吓住？
再说了，你们也不想想我们城头上摆着什么？火炮！你们平时也看过我们的训练。就凭我们这些装备，这些土包子凭什么跟我们打？况且咱们还有城墙保护。
敌人人再多，也不过是来送菜的。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对！”众人齐声喝道。
“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有信心就好！那我再给你们一点信心，所有的阿哈听着，你们虽然是我们买回来的奴隶，但咱们也从没亏待过你们，这次守城，干掉一个敌人，俺就赏你五块银元。干掉三个，俺替你脱籍，和这里的人一样分房子分地。”
“多谢大人！”
这些土著人立刻大喜过望，纷纷拜倒在地。等他们起来以后，李延又对着其他人说：“你们都是平民，但是奖励是一样的，一颗人头五块银元。童叟无欺！”
李延的话音刚落，城头上顿时发出一片欢呼声，士气大振。
……
城外洛寒大阵旌旗飞扬，密密层层的骑兵如同乌云略地，满目皆是跳动的马头。零散的哨骑已经跑到城墙下一百步，那些身手矫健的骑兵口中发出些怪叫。
毕竟是初临战阵，看着城下敌人的军威，李延一样暗自害怕，也庆幸自己没有出城交战。
不在于他们人多，而是骑兵对步兵的天然优势，他们打不过就跑，自己一旦野地被他们缠住，他们甚至不用打，围就能围死。
城外的敌军大旗离得很远，李延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影，城头上的火炮早已装填完毕，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看到那些黑黝黝的火炮，李延安心了不少。
估计敌人的哨骑也查探到了守军有火炮，所以他们大军并不靠近。过了一会那边跑来一个甲兵，他来到城下五六十步外停下马来，手上高举着一份文书看着城墙，城墙上协助守城的老百姓中又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李延站到城垛旁哼了一声道：“哼，蛮夷之辈，亦想学城下之盟，瓦解我的军心。听我命令，狙击手把他给我打下马来。”
那敌方兵丁嚷嚷了半天，见城上无人回应，正准备把文书扔在地上，策马奔回，忽听一声脆响，这兵丁的胸口瞬间绽开一坨血花。
这家伙连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就从马背上倒栽下来，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这么远就把敌人干掉了，城墙上顿时一片欢呼声，这可比刚才有气势多了。
对面的敌人见此情景，顿时一片大哗，叫骂声不绝于耳，仿佛千万头鸭子在呱呱的乱叫。
洛寒却是大吃一惊：这是什么火铳，竟然打的这么准？他年轻时候走南闯北，又当过马匪，可以说见多识广，对明军中各种火器也不陌生，最好的鲁密铳他也见过，那玩意儿发射速度实在太慢，打起仗来作用不大。
即使这样，他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打的这么准的火铳，刚才那名骑兵至少距离城头有六七十步开外，而且还在走动。竟然只听到一声铳响，这就直接打死在城下，这尼玛是啥神器啊？
洛寒也是老行伍了，知道士气可鼓不可歇。此刻已经箭在弦上，不打一下很伤士气。瞥了一眼那几个酋长，又想起了军师叮嘱他，尽量消耗完颜三部的实力，好方便将来直接吞并。
洛寒眼珠一转，便纵马走到队伍前面大声说道：“弟兄们，一路上咱都听说了，这特林百户是关内来的，那可是富得流油啊！老鼻子有钱了。
知道嘛！这特林城里不说粮食和盐，光是那些骑兵的铠甲和马刀，就让我洛寒走南闯北的人都看的眼馋。那可真是宝贝啊！
再说了，这关外老林子是俺们女真人的地界，凭啥这些汉人把手伸到这里来了，还要让俺们听他的。我呸！俺洛寒第一个就不服气，打他丫的。
这守将不过就三四百个兵，还特么敢死撑着。等下逮住了，爷要活刮了他。哼，咱们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都可以把他们淹死。他还能上天不成？
今个打特林城，俺也不让大家白干，这城里面的东西俺啥都不要，打下来都算你们的！
不过有一条，只有首先登上城头的部落，不管是谁，城里面的东西让他们先拿一半。俺洛寒说话算话，任何人都不得违背。
俺对天发誓：苍天在上，谁敢违背刚才的诺言，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此言一出，顿时哗然。特林堡的富裕，这些部落的屌丝们都听说过。俗话说财货动人心，洛寒此诺一出，又保证他自己不参加战利品分配。各部落酋长有些心动，开始跃跃欲试，人人都想要拔得头筹。
章佳的酋长首先跳出来，一拍胸脯，冲洛寒道：“洛寒将军，末将愿意充当先锋。俺亲自带人上去，不消一刻，定将此城攻破……”
界几酋长也不甘示弱，大吼一声：“老三，就凭你那两下子，先歇着吧。你先替哥哥观敌料阵，这种事还轮不到你当先锋！等哥哥拿下城池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二哥还是我来！”
“我来！”
“我先说的！”
“那又咋样？”
“你！”
……
听说有肉吃，大家互不相让。大家吵成一团，最后还是在洛寒的协调下，所有部落挑出最勇猛的勇士，分成三个箭头齐头并进，同时发起进攻，各凭本事和运气。
大家说好了，不管谁先攻上城头，就可以享受城中一半战利品。谁也不许反悔。仿佛这座城已经拿下了一样，一个个信心爆棚。
众人一听，都觉得这个办法好，谁也不吃亏。也就不再争执，人人都是打老了战的，爬城墙要有梯子，得赶紧准备。
于是各部落一哄而散，纷纷跑到旁边树林里开始砍伐树木，准备打造攻城的器械。一时间，城外人喊马嘶，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
见到外面的部落纷纷进了林子，不久又传来砍伐树木的声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敌人在准备攻城的器械，这战一时半会还打不起来。
不用猜，真正的第一波进攻最快也会等到明天。李延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心里有底，敌人凭借着临时打仗的简陋工具，就想攻破这座城池，简直是痴心妄想。
正在这时，一名通讯军官前来报告：“大人，都司总部发来命令，囊同知说，这是奴尔干都司的第一仗，他打算全歼来犯之敌，要打出我们都司的赫赫威名来。
援军已经出发，三日后抵达。命令我们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把敌人拖在城下，不要打的太猛，把敌人吓退了。否则军法处置。”
看完电报上的要求，李延顿时皱起了眉头，这个防守的强度可不好把握，万一失了手，那可是会被攻破城池的。
想了想，他命令炮兵总旗官道：“立刻让你的炮兵调整部署，今天晚上抓紧时间把火炮撤到第二道防线去。明天敌人攻城时，外城用少量轻型火炮防守。
适当的时候，我们放弃第一道防线，把敌人放进来打。让他们看到破城的希望。明天的战斗炮兵只用三磅小炮守城，不要把敌人吓走了。把总部的命令传达给大家，通知各总旗过来开会，重新制定作战方案。
通讯员，你去通知老百姓，明天我们会放弃外城。外城他们的财产损失，由都司补偿，现在让他们赶紧把值钱的东西都转移到内城。
另外告诉老百姓：一切行动听指挥，违令者斩。”
“是！”
几个通讯兵接令，分头而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