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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拓印碑文徼时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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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历六年至七年期间,努尔哈赤在李成梁的庇护下,努力在建州卫发展自己的势力。

    同样,在海参崴这边,囊旺也没有闲着,随着大批的内河炮艇服役,凭借着超过这个时代的机动能力。海参崴的势力范围沿着阿穆尔河迅速向外扩张。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一座规模不太大的城堡已经耸立在金角湾,三千多人生活在这个小小的城堡里面,而支撑这里运转的主要以贸易为主,倒像是个贸易公司。

    随着炮艇陆续到位,奴尔干都司在黑龙江、乌苏里江,图们江流域设立了三个百户所,每一个地方都有一个整编的百户官兵驻扎在当地,修起了屯堡,还配备了这个时代最好的火铳和火炮。这样控制的区域逐渐的向外扩张。

    虽然跟努尔哈赤还没有直接交手,实际上已经开始了暗战,囊旺的目标很明确,第一步就是抢夺人口。海参崴所处之地是东海女真窝集部的势力范围,东海女真又称野人女真、东海窝集部,一共分为萨哈连、呼尔哈、瓦尔喀、库尔喀四部。

    而呼尔哈部,是努尔哈赤所属建州女真的老家所在。如今,留居原地的仍为呼尔哈部,而迁走的就是建州女真。这些野女真后来成为努尔哈赤满八旗的主要兵源。

    正因为如此,趁着对方手还没有伸过来,海参崴多争取一个兵源,努尔哈赤就会少一份力量。长此以往,建州女真永远也不可能达到历史上的规模。

    最新投靠奴尔干都司的忽刺修奴就属于野人女真中的萨哈连部落的一支,历史上他们就投靠了努尔哈赤,这次他们投向了奴尔干都司。

    萨哈连的总人口不过二万五六千,大大小小的村落七八十个,却散布在广大的阿穆尔河流域,百平方公里都看不到一个人,管理起来着实有些难度,因此,囊旺就采取了沿河往外设百户所的办法,以点带面,把这些村落联系起来,在以经济为纽带,把他们牢牢地绑在奴尔干都司的麾下。

    ……

    万历七年五月七日,晴,阿穆尔河。

    王兴是库页岛基地派来了一位军事调查局的官员,这次他的任务是对阿穆尔河流域进行一次彻底的勘察,完善情报局的资料库,建立奴尔干都司人事档案和完成辖区老百姓的户籍登记。

    “探索”号和“开拓”号这两条漂亮的帆船在距离出海口不到二十公里的地方逆流而上,阿穆尔河流到这里河面非常宽阔,这地方景色壮丽,优美。张嗣修完全没有兴致去欣赏这自然风光,他的注意力现在完全在这两条船上面。

    这是两条配备柴油动力的单桅帆船,张嗣修不知道这纯粹是仿自后世著名的游艇品牌遨享仕40.1,铝合金的船壳,胡桃木的甲板装饰,还有桅杆的自动卷帆系统和自动转向的前帆,大大的简化了人手操作。

    喇叭形船体设计,以及延伸超过船体三分之一的台阶,坚固的船体具有极高的速度潜力,并且在任何情况下均保持平稳舒适的行驶。在水线上方,甲板布局和超宽敞的内部空间,在这个时代的船上绝无仅有。

    船上的空间让人感觉远远超过它的尺寸。帆船只有十二三米长,每条船上十五六个人一点都不显得拥挤。它的布局巧妙,让操作空间和休闲空间之间有着清晰的分界。这些就是这款四十英尺巡航艇的优势。

    帆索通向后方的两个舵位,并向后延伸,为每位船员留出了一个宽敞艉肼的空间,在下面是救生筏的专用空间。两侧的L形长条座椅没有遮挡或是不便,因为吊索绞盘和主帆绳都位于船顶。

    它有成角度的围板,低矮的天窗和透明的侧甲板,因此很容易从船首走到船尾。右舷的厨房里有着宽敞的台面,这里可以提供大量存储空间,满足所有人的用餐。

    在左舷则是大型的休息空间,配有餐桌和可移动的长凳,而在楼梯下方的桌子则提供了舒适的工作空间和大量的存储空间。

    强烈的空间感让人感觉舒适,但是家具并非固定,因此每个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调整,“随风而行”。船体设有大量舷窗,其中两个朝着驾驶舱,舱口带来大量的光线和顺畅的通风,使内部空间格外明亮。

    自打上船以后,张嗣修就一直没有消停,他就像个好奇宝宝,在船舱里钻进钻出,东摸摸西看看,还不时打开一些储物柜查看。在他的眼里这哪是条船,简直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

    阳春五月,阿穆尔河流域天气晴朗,风平浪静。

    午饭后走出船舱,张嗣修这才注意到,在右舷河岸的转弯处出现了一座小村落,那里向帆船驶过来两条小船,船上坐着一些奇怪的人,高声喊叫则听不懂的话,手里挥动着什么东西。

    现在距离还很远,很难弄清楚他们手里拿着究竟是什么,直到他们驶到近处,张嗣修才看清楚是一些鹿茸和鲜鱼。

    “他们是想和我们交换货物。”身后有人解释说。

    张嗣修回头一看,说话的人正是那个神秘的王兴。这个人刚刚从总部调过来几个月。给人的感觉就是沉默寡言,很少说话,性格也比较孤僻,让人亲近不起来。

    王兴和来人交流几句后,船队便放下风帆开始向右转,机舱里柴油机开始启动,船长寸步不离船长台,机械师一直守在机舱外面,这里对其他人来讲是禁区,哪怕张嗣修也不能例外。

    离岸越近,探索号的航行越来越小心翼翼,好似摸索着在前进。水手们异常谨慎,因为这样的地方容易搁浅。

    帆船的吃水量是一米五,靠近村落的地方有时候水深达不到这个要求,如果不注意的话,甚至会听到船骨擦过沙地的声音。

    张嗣修好奇地看着王兴在船头用当地的话语和小船上的土著人在交谈,他们似乎很熟悉,谈话的过程很热烈,这时候的王兴仿佛是换了一个人,热情而奔放,不像平时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离村子越来越近,在当地人的指点下,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泊锚地靠泊。岸上没有码头,堆积着一些光滑的巨石,人们只好在这些巨石中间跳上跳下。

    有阶梯通向山上的村子,这些阶梯是用木桩做成的,木桩的一头埋在土里,与地面几乎呈垂直状态,因此在攀登的时候,两手必须牢牢抓紧。

    张嗣修穿着一身文官的服饰,不方便爬上爬下,处境真是令人狼狈不堪!当他向山上的村子攀登时候,忽然飞过来一团团蚊子把他包围了。

    黑鸦鸦的一片,他的脸和手被叮得火烧火燎,但是没有可能腾出手来驱赶。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上面的土著人发出一片哄笑声。

    张嗣修忍不住暗暗吐槽,自己干嘛要跟出来找这份罪受?如果要留在这里露天过夜,不在四周隆起篝火,就可能被蚊子叮死,或者起码要发疯。

    村子不大,像梯田一样沿着山坡兴建,这是阿穆尔河流域寻常的一个小部落居住地。酋长的房子一般都建在最高处,很大也很明显,一个看不出年纪来的壮硕老者,已经在大门外面迎接。

    王兴和他热情的用当地话交流,还大大方方的和对方拥抱了一下。老头一副脏兮兮的样子,头发油光发亮,发缝间都可以看到虱子在钻进钻出。

    见到这幅鬼样子,张嗣修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见礼时,让自己也去和他拥抱,那他真的会发疯的。

    还好,难堪的事情没有发生。王兴介绍他时,那位酋长恭恭敬敬的拜伏在地行了个大礼,表情非常的虔诚,仿佛像在拜一尊大佛。

    看样子是身上的明朝官服起了作用,张嗣修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满脸堆笑地把对方扶起来,又勉慰了几句。

    不过他明显感觉到王兴嘴角翘起,脸上露出揶揄的表情,仿佛在嘲讽他:你太虚伪了!那目光就像两把刀子射在他的身上。张嗣修感到浑身不自在,脸上有些发烫。

    酋长的房子依山而建,房子里的住屋由一条小走廊分成两半,左边是议事的地方,右边住着酋长一家。

    进了大院,张嗣修看见了酋长的妻子和两个女儿,他的妻子看上去比酋长还老,那脏兮兮的样子比酋长还不堪。两个女儿倒是打扮得干干净净,只不过小姑娘被蚊子叮的满脸是包。

    进入议事厅,房间的墙壁上都挂满了枞树的绿叶,窗户上绷着冷布,屋子里熏着烟。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蚊子照样有,而且不停地叮着两个可怜的小姑娘。

    墙上挂着把硕大的弓箭,古朴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年份了。熏干的鱼肉和不知名的兽肉挂得满屋子都是。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张硕大的熊皮铺在地板上,看上去很有气势。这应是酋长最值钱的东西。

    “王大人,这么多肉食,他们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吧?”张嗣修小声的问王兴。

    “呵呵,这个渔村在这些土著里面日子算是不错的了,主要是位置好,离出海口不远,交通比较方便。就是这些蚊子受不了。”

    王兴回过头答完,然后又扭过头去继续和酋长热情的交流。不时问一些问题,还拿出一只奇怪的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两个人叽叽呱呱说话很快。张嗣修听不懂,只好装起了菩萨,正襟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正在这时,一名海军陆战队员直接走到了王兴的身边,小声的道:“长官。村子我看过了,百十户的人家,有个简陋的码头,还停着十几艘木船,村子里大部分是妇女和孩子……”

    后面的话就听不太清了。

    “嗯,很好。让文书尽快登记造册,然后组织人手,把船上要交易的东西搬下来。“王兴吩咐。

    “是,长官。”士兵行了个礼,转身就走出了屋子。

    王兴转过身向酋长解释了几句,这老头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老人对身后几个汉子说了几句,这帮精壮的汉子也都变得满脸的笑容,纷纷朝着他们行礼,然后起身离去,顿时屋子里空了一大半。

    酋长热情的招呼大家吃饭,盛情难却,大家吃好又在这里用了一次午饭,主要是喝酒吃肉,大家倒也其乐融融。

    吃过饭后,就来到了村子外面。这个村子不算大,房子都是简陋的土木结构,一帮妇女看到村里来了客人,领着孩子从屋子里走出来,好奇地打量着客人,尤其穿着一身官服的张嗣修身后跟着一帮大一点的孩子指指点点。

    村里的男人不多,小孩子却真不少,大部分孩子都怯怯的躲在大人身后,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偷偷的看着这些陌生人。

    王兴冲着几个跟在张嗣修身后的熊孩子招了招手,然后拿出一把糖块,满脸大灰狼的表情,引诱着这群孩子。

    终于有一个男孩子受不住诱惑,几乎是冲过来抓了一块糖就跑了,有了带头的,孩子们就一个个过来了。到底都是些小孩子,不一会儿就和王兴混熟了,甚至还敢和他打打闹闹。

    村子里的大人们看到王兴态度温和,和孩子们相处的也不错,也都欣慰的笑了。酋长连踢带踹的把一群熊孩子赶跑,领着王兴他们来到了很大的草坪,地上放了一些芦苇垫子,大家席地而坐。

    不一会儿,一帮村里的男人抱着大包小包,酋长满怀期待的看着王兴,眼睛里露出火热的光芒。

    张嗣修知道,北地荒僻闭塞,物质极度匮乏,只能通过一些游商来到这里和他们交换一些生活必需品,所以这些土著也把官员走访当成来交易的游商。

    王实看到这些人都非常急迫,就招了招手,很快船员就抬来了几个大木箱。

    撬开一只箱子,王实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些商品,这是船队特意准备的一批箭矢、铠甲、矛头、刀剑、鱼钩、剪子和针头线脑等生活用的铁器,数量最多的是细密的棉布,以及粮食和食盐。

    酋长和村里的男人看这些东西顿时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王兴笑着为他们一一展示,转眼就化身为奸商,跟他们讨价还价。只过了一会儿的功夫,整座村子里就乱了,就连各家的老娘们都在家坐不住了。

    他们来到屋子的外面,把每件东西摆在地上,哪家要是想换什么,就把他带来的山货放在那件东西的前面,要不断的增加,直到王兴点头,交易才算正式达成。

    一件做工精美的针线盒套装,里面也就是一把剪子、一套各种型号的缝衣针、两个顶针儿、一把锥子以及各种漂亮颜色的丝线,就能换一大堆的野生木耳、榛蘑,外加一大堆鱼干。

    一把精致的小刀就能换一件貂皮,一把称手的钢制斧头就能换一根老参,一副做工精致的板甲,竟然要用十张熊皮来换。

    张嗣修是头回跟着船队出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他的眼睛都有些发直,口水都流了出来。

    他伸手拿起刚刚用斧头换回来的人参,看品相,在天津码头没有两千个银元拿不下来,而在这里换下来仅仅是把斧头。苍天啊!太坑了,这简直是暴利。

    旅途中的疲劳一扫而空,张嗣修顿时腰不痛了,气也不喘,脸上蚊子咬着包包也不觉得有多难受。此时此刻,他神清气爽。对后面的航程充满着期待。

    看到张嗣修兴奋劲,王兴解释道:“张大人,这不算什么。这些人手上货物并不算好,因为他们这里经常有游商过来,很多好东西都被换走啦。他们属于呼尔哈部落,也就是俗称的鱼皮鞑子,比较接近于熟女真。

    往上游去,有很多瓦尔喀、库尔喀的村落散布在沿岸,越往上游去货品越好。那里很闭塞,属于生女真,很少能见到外人。”

    张嗣修拱拱手,问:“原来如此,那为什么游商不去上游呢?利润岂不是更高?”

    “呵呵,他们去不了,途中都是原始森林,到处是猛兽。而且那些生女真有时候很野蛮,动不动就杀人越货。没有谁敢穿越森林去和他们交易。我们不一样,我们拥有这世上最先进的船,还有更强的武力。可以到达任何一个地方。”

    王兴似乎来了说话的兴致,继续说道:“大明以前的奴尔干都司为什么会维持不下去,主要原因还是交通不方便,没办法直接和那些部落打交道,缺乏交流。

    公子曾经就说过:道路是国家的锁链。如果不解决交通问题,很多地方时间长了就会被别人占去,所以这次我们出来,不光是进行贸易,同时还要对沿途进行勘探,为以后的铁路做一个规划。”

    “铁……铁路?”张嗣修有些不明白。

    王兴笑笑:“有点像码头上的轨道。以后你会知道的,那是一种神奇的道路,只要有了它的联通,这里将永远属于我们华夏,不过现在才刚刚起步,想要实现没有十几年是不可能的。”

    张嗣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继续热切的看着场中的交易,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

    告别小渔村后,“探索”号和“开拓”号沿着阿穆尔河继续往上游行驶,越往上走,水流越急,河面渐渐变窄,有的地方甚至不到二百米宽,风帆无法提供行驶的动力,只能靠柴油机带动。

    沿岸山峦重叠,尖峰林立,好像一个个巨大的圆锥凸起在群岭之中。清晨时候,河道上空轻轻的涂抹着一层薄薄的淡蓝色雾霭,到了中午时,阳光下的岸边显得更加的苍翠,生意盎然。这里荒无人烟,似乎使它反而更加美丽。

    三天后,河道陡然变得很宽,水流也变得平缓,中午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个三岔口。

    这里是黑龙江、阿速江(今乌苏里江)、松花江以及脑温江(今嫩江)流域一个水网密布的地方,几条河流在这里交汇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河湾。

    帆船保持五节的速度,又继续行驶了一个时辰。下午一点多,两条单桅帆船驶进了这个被王兴称作特林的河湾,这里距离下一个交易点庙街,大约还有三十公里,王兴告诉张嗣修这里就是奴尔干都司故地,是当年北地的中心。

    1409年(明永乐七年),明廷决定,升奴儿干卫为奴儿干都指挥使司,简称奴儿干都司,驻奴儿干城(今黑龙江下游黑龙江与亨滚河汇合处右岸的特林地方,即元朝征东元帅府的故地)。

    奴儿干都司为地方最高一级的军政合一建制,直隶于明朝中央政府。明廷经常派遣钦差大臣到奴儿干地区巡视。奴儿干都司治所在黑龙江下游东岸的奴儿干(今特林),下距黑龙江口约两百多公里。

    派到奴儿干都司的官员和驻防军都在这里。有卫、所四百余,屯驻军队,辖区东至海,东北包有库页岛,西至斡难河(鄂嫩河),南接图们江,北抵外兴安岭。

    明永乐十一年(1413)与明宣德八年(1433)曾二次在特林修建永宁寺,并立有二碑。

    ……

    岸边有一个屯堡,是在原址上重新修建的城寨。囊旺接手后,奴尔干都司在这里驻扎着一个百户的兵力,城堡外面修了码头,水泥的栈桥一直延伸到河湾百多米开外,可以停靠大型的船只。

    特林百户官名叫李延,河北真定人,王实在通州招收的第一批纤夫之一,这个人做纤夫之前,曾经还是个读书人,是个落弟的秀才。

    由于得罪了家乡的县令,李延不得不隐姓埋名,他带着全家东躲西藏,最后跑到了通州,穷困潦倒之下,为了生存当起了纤夫。

    李延加入旧港宣慰司的军队后,他有文化,又从小习武,很快就在一群纤夫中脱颖而出,被破格提拔进入军校速成班学习。

    去年分配到奴尔干都司成为总旗,由于工作突出,年底的时候就提拔为特林百户所百户,这个官职可是朝廷的正规编制。

    “探索”号和“开拓”号轻巧的停靠在栈桥边,岸上的军士很熟练地拴好缆绳,搭上跳板。

    百户李延率众迎来上来,首先对张嗣修施礼,说:“卑职特林百户李延,参见主薄大人。”

    “免礼,李百户,很久不见了,家里还好吧?”张嗣修扶起李延,温言问道。由于工作原因两人经常打交道,相互倒是很熟。

    “多谢主薄大人,都好。两个男娃都已经上小学了!现在留在了库页岛,半年才能回来一次。闺女也四岁了,在特林上幼儿园。老婆也在供销社上班。都挺好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李延的脸上充满了笑意。看得出来,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李延又与王兴等人见礼后,众人一路寒暄走进了特林屯堡。

    特林屯堡紧挨着永宁寺建造,规模要比一般的百户所大了许多,它的东、南、西三面都是悬崖绝壁,仅西北一面开展平坦。东有黑龙江在崖下奔腾而下;西北有二道河,注入阿速江。

    新的特林屯堡,说他是屯堡实在有些过于谦虚,按照它的规模,应该被称作特林城,比完成了第一期工程建设的海参崴要大。

    特林城分为三重,第一重为栅城,以木栅围筑城墙,城周略呈圆形,栅城内为百户的官衙所在地。城中设有神殿、鼓楼、客厅、楼宇和行廊等建筑。楼宇高二层,上覆鸳鸯瓦,也有的盖草。墙抹石灰,屋柱与房椽全有彩绘。

    第二重为内城,周围二里多,城墙以木石杂筑,有雉谍,了望楼。内城中居民百余户,由百户所军户构成。内城东西,盖有大堂一所,既可以大会议事,也可作为娱乐场所。

    第三重为外城,周约十里,城墙“先以石筑,次布缘木;又以石筑,又布椽木,如是而终。高可十余尺,内外皆以粘泥涂之。

    在外城门上设有望楼,盖之以瓦。城墙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火炮,都是老式的前膛火炮,不过比这个时代的火炮要先进,这些都是钢制火炮。

    外城中居民三百余户,由当地土著部落人口构成。经过一年多的发展,居民总数约四百余户,人口近五千人,已成为方圆百里的政治、经济和军事的中心。

    张嗣修看到这里有了这么大的规模,甚至超过了海参崴,感到非常的惊讶。这里生活着这么多土著居民,而且大部分是青壮,只有少量的妇女和儿童。

    他仔细观察过后,发现汉人和土著人相处得很融洽,他们在一起干活,相互之间也说说笑笑。

    “李百户,这里怎么这么多女真土人?这会不会有危险?”张嗣修露出了惊奇的表情问道。

    李延解释说:“张大人,这些土著都是百户所买来的奴隶,这些人只服从百户所的命令,非常朴实敦厚。我们并没把他们当做奴隶,而是当做自己人一样对待,因此他们对这里的生活很满意,也很忠诚,打起仗来不怕死。”

    详细问过之后,张嗣修才知道原因。这附近的部落尚处于氏族社会,生产力落后,很多部落非常贫困,一切由族长或酋长说了算。

    有些家族由于人丁过多而负担较重,李延他们驻扎在这里,就在庙街重新开了榷场。这些部落酋长贪图百户所提供的财货,又没有东西可以换。因此便把一些家里的年轻人卖到百户所为奴,以换取他们需要的生活物资和财货。

    这些换来的奴隶,大部分都是孑然一身的年轻人,当然也有拖家带口的中年人,甚至还有些身有残疾。百户所正好缺人,在囊旺的关照下全部照单全收。

    如今,这种奴隶交易的规模越来越大,看到这些奴隶过的很好。很多部落的成员自己把自己卖到百户所,自愿当起了奴隶,要不是怕出问题,限制了名额。特林屯寨人口早就超过了一万。

    ……

    万历七年五月十日,永宁寺。

    今天特林百户所特意安排了一个活动,这也是总部的规定,那就是每一个到特林的官员,都要到永宁寺祭祀。

    张嗣修、王兴等人在李延的陪同下,全部换上了崭新的官服,带着香烛。现在永宁寺里面进行了祭祀仪式,并在寺里唯一一个和尚的陪同下,前去参观石碑。

    高高的悬崖上,永宁寺依旧还在,只是显得有些破败。李延介绍说:奴尔干都司已经拔下了专款准备进行修缮,而且还要从南京觉华寺请来新的住持,重新主持永宁寺。江南招聘的工匠估计要到下月中旬才能抵达。

    在庙里的老和尚陪同下,王兴和张嗣修还专程去看了石碑。石碑在亨滚河口附近的黑龙江左岸屹立着一处高达百英尺的断崖,碑石之一立于距绝壁大约两步远的地方,碑高五英尺。

    另一碑的碑座是花岗岩,碑身是纹理鲜明的灰色大理石。此二碑刻有铭文,记载着在此处建造寺庙之缘由。附近还建有石经幢、八角塔等建筑,上面苔藓斑斑,看上去就有一种历史的沧桑感。

    听说奴尔干都司拨了巨款要重新修缮这里,还要从江南请来新的主持。对于这些劳民伤财的事情,张嗣修有点不屑一顾。他认为没有必要,心里还吐槽囊旺有些好大喜功,做一些表面上的文章。

    作为一个明朝人张嗣修肯定不会明白重新修缮永宁寺对于穿越者的意义,尤其是那两块石碑,在王实和他的团队成员心目中的地位,有多么的重要。

    这两块明朝的石碑,全称“敕修奴儿干永宁寺碑”。立于明朝奴儿干都司官署附近黑龙江岸的石岩上(原时空俄罗斯特林,距黑龙江入海口约150公里)。

    碑有两块:一为明永乐十一年(1413年)的《永宁寺记》,一为宣德八年(1433年)的《重建永宁寺记》,均系明朝宦官亦失哈奉旨巡视奴儿干都司时竖立的。

    永宁寺碑是明朝政府对黑龙江流域及库页岛实行管辖的物证,也是研究明代东北的重要史料。

    清末曹廷杰重新发现永宁寺碑并将碑文拓下,使其得以流传于世;而这两块石碑则被俄国拆除并运往海参崴。

    后世这一时期,外国人也有不少关于永宁寺碑的记录。1808年,日本人间宫林藏奉德川幕府之命在进入黑龙江流域“探险”时,曾见到这两块碑,并写入他著的《东鞑纪行》一书中。

    他这样描述道:“众夷至此处时,将携带之米粟、草籽等撒于河中,对石碑遥拜”,可见明朝的永宁寺碑对当地居民的影响非常深远。但由于他是在船上遥看的,所以没有对这两块碑有仔细观察。

    俄国人最早知道永宁寺碑是在1676年,当时俄国来华使节尼古拉·斯帕法里根据哥萨克的传说,留下简单的记录:“二十年前,在阿穆尔河上和阿穆尔河口同中国人打过仗的哥萨克人告诉我们,沿河上溯两天路程,有一个悬崖上平整出来的地方,他们在那里发现了一个逾二十普特的中国吊钟。

    在那里,他们在三个地方发现有铭刻汉文的石碑。当地居民告诉我们:古时候有一个中国皇帝从海路来到了阿穆尔河,并且在那里留下了这个碑刻和钟作为纪念和标志。”

    十九世纪中叶以后,沙俄入侵中国黑龙江流域,1860年,俄国透过《北京条约》霸占了黑龙江、乌苏里江以东包括库页岛在内的四十万平方公里的中国领土,永宁寺碑从此沦落异域。

    此后俄国人又对永宁寺碑不断进行记录和考察。

    1856年,美国加利福尼亚律师、驻俄国商务代办佩里·麦克多诺·柯林斯横越西伯利亚,由黑龙江河源顺流而下,直至黑龙江口进行考察,1860年发表了《阿穆尔河纪行》一书,其中对永宁寺碑作了较为详细的描述。

    其中这样写道:“这些土著居民对这个地方(永宁寺碑)及其在古代的用途,怀有一种神圣、持久和强烈的信仰,这种木片制成的花朵无疑是一年一度的献礼,还可能加上一头牲畜作为向这个地方的神抵赎罪的牺牲。”

    亦可见永宁寺碑对当地居民的巨大影响。

    1861年,英国人拉文斯坦发表了《俄国人在黑龙江上》一书,对永宁寺碑的历史遗迹做过简明介绍:“在阿姆贡河(即亨滚河)口附近的黑龙江左岸屹立着一处高达百英尺的断崖,在其顶上发现有古刹的碑、塔二三处和其他遗物。

    1885年,中国学者曹廷杰奉吉林将军希元之命,到黑龙江东岸调查,也看到这两块碑,并拓下了碑文。他对永宁寺碑的考察在他的著作《西伯利东偏纪要》一书中有详细的描述。

    曹廷杰还根据碑文,首次确认这是中国明朝的永宁寺碑,并明确指出了这是明朝设置奴儿干都司时所立的石碑。

    这是原时空历史上对永宁寺碑的第一次详细考察,并揭开了永宁寺碑和明代东北疆域的真相,碑文亦从此流传于世,并得到了重视。

    1904年,沙皇俄国将两块永宁寺碑拆除搬走,转移到海参崴的博物馆中,他们还将永宁寺附近遗迹(如石经幢、八角塔)等全部毁坏。

    后世两块碑仍在海参崴,由于保存条件不佳(其中一碑甚至露天存放),碑文已经模糊不清了。

    ……

    可以说,永宁寺碑就是原时空华夏百年耻辱的真实写照。张嗣修不能理解也在情理之中。在他不理解的目光下,王兴和几名军官神情庄重在拓印碑文,动作非常的小心,温柔的就像抚摸心爱的女人。

    永宁寺碑共有两个,一个是立于永乐七年(1413年)九月的《永宁寺记》(简称永乐碑),一个是立于宣德八年(1433年)春季的《重建永宁寺记》(简称宣德碑),均为花岗岩雕刻而成。

    永乐碑高102厘米,宽49厘米,厚36厘米,碑正面刻汉字30行,每行64字,额书“永宁寺记”;碑阴为蒙古文与女真文,是对汉文内容的简要翻译,各15行。碑两侧均为汉文、蒙古文、女真文、藏文刻写的佛教“唵、嘛、呢、叭、咪、哞”六字真言。

    碑文中的汉文由明朝官员邢枢撰写,蒙古文由阿鲁不花书写,女真文由康安书写。宣德碑高120厘米,宽70厘米,厚32厘米,碑刻则相对简略,只有正面碑文,额书“重建永宁寺记”,刻字30行,每行44字,碑文全是汉字。

    《永宁寺记》和《重建永宁寺记》简要地记叙了黑龙江下游各族人民的风俗习惯、生产和生活状况,以及明朝政府对当地民众的关怀。

    碑文上明确记载着设置奴儿干都司及钦差太监亦失哈等高级官员前往奴儿干及苦兀(库页岛)上巡视和宣抚女真等部落的经过,阐述了明朝政府在奴儿干造寺塑佛的宗教和政治目的,推行“柔化斯民”政策所取得的成效;生动描绘了各族人民效忠明朝政府,履行属民义务,表示“世世臣服”的热烈场面。

    《重建永宁寺记》云:“永乐中,上命内官亦失哈等,锐驾大航,五至其国,抚谕安,设奴儿干都司。……宣德初,复遣太监亦失哈部众再至。……七年,上命太监亦失哈同都指挥康政,率官军二千,巨舡五十再至。”

    《永宁寺记》云:“昔辽、金畴民安故业,皆相庆曰:‘今日复见而服矣!’”表明中国辽朝、金朝以来历代政府都对这一地区实行管辖,而明朝则继承之。

    碑文还记载亦失哈、康旺等“自海西抵奴儿干及海外苦夷(库页岛)诸民,赐男妇以衣服、器用,给以谷米,宴以酒食。皆踊跃欢忻,无人梗化不率者。……国人无远近,皆来顿首,谢曰:‘我等臣服,永无疑矣!’”

    在碑记后面还有一百多人的题名,其中既有汉族人,也有少数民族,包括钦差内官、东北各地主要卫所官员和奴儿干都司衙门官员的官职、姓名,特别列署了安乐、自在二州各族官员的名字及各族工匠、医生的名字。

    王兴等人把拓印好的碑文晾干以后,小心翼翼地收藏在一个檀木的匣子里,外面还贴上了封条。然后交到一名通信军官的手里,看样子是要通过军邮寄出去。

    寄给谁?不用想肯定是指挥使王实,也许还会送到小皇帝手里。看着这一幕,张嗣修百思不得其解,说实话,王实这些人有时候做的事情,他根本看不懂。

    难道王实的先祖也参与过永宁寺的建设?要不然这些人怎么会这么慎重。

    据父亲说:这王实来历神密,吏部曾查过永乐年间的人事档案,当年的军官中,根本找不到王实先祖的名字。

    想到这些,张嗣修不由自主的瞥向碑文的落款名单,第五排那个卫指挥王谨的名字,落入了他的眼帘……

    (未完待续)

    PS:——叹吉林失出海口——

    惜望图们江,古来可通航。满清屡败战,割地赠罗刹。

    邻国架铁桥,余望海神伤。只闻浪潮声,不见海之洋。

    临江望三国,尔作奇景看。吾恨国之殇,国人岂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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