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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萋萋小产,慕容玖打入天牢(小万字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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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人易冲动会做错事不算什么,少年人易冲动做了错事,唐突人家姑娘这也不算什么,怕就怕既做错了事,又得罪了姑娘,到头来还不知怎么哄人家。

    由此,纪大人这些天过得很是郁闷。同时,觉悟到人家姑娘在故意躲着自己,纪大人就更是郁闷了。

    这天,纪如卿从翰林院回来,本想径直回府,路过碎玉轩,想到了什么,就走进去买点心。

    慕容玖喜欢什么,他是不清楚,她那个人一向喜欢的不喜欢的一把抓,只要她愿意,就算捧把盐喂给她,她也能吃出瑶池仙宴的味道来。

    纪如卿拎着食盒去找慕容玖,见公主府前停着宫中的撵车,迟疑了下,还是走了进去栎。

    公主府里,十几个宫人恭恭敬敬站在下面,慕容玖斜靠在美人榻上,瞥了眼门外的纪如卿,打了个呵欠调整好姿势坐直:“如卿是来给本宫送行的么?”

    领头的李公公回头见到纪如卿施礼:“纪大人。”

    纪如卿微微颔首,又看向了慕容玖,脸上有些不自然:“微臣路过碎玉轩,买了些点心。浮”

    慕容玖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对那李公公道:“看到了么,本宫跟如卿正情浓意好,暂时还不想回宫。”

    纪如卿站在一边,眸光动了动。方才见外面的撵车他就该想到的,平日宫里给慕容玖送东西都是用平常的马车,然而这次,是来接她回宫的。

    李公公小脸瞬间变成了苦瓜,捏着嗓子:“哎呦,长公主,您可别为难奴才了,皇上下旨要您回去,奴才们也是奉命来接的。”

    慕容玖努了努嘴,轻哼了一声又斜躺下,一只脚踏在美人榻上,丢了个葡萄用嘴接住,显然半分都没有听进去。

    李公公又气又恼,没有办法只得求助纪如卿:“纪大人,您看这……”

    纪如卿还未来得及说话,慕容玖这边先发了飙,抬手把案上的茶盏扫了下去,掉在地上摔的粉碎。屋子里的人俱是一惊,纷纷跪下来。

    慕容玖站起来,冷声道:“她柳萋萋有孕,孩子又不是我慕容玖的,宫里是没人了么,偏要本宫回去?”

    纪如卿眉间微蹙,李公公吓得直滴汗,哆嗦着:“公~~公主,是丽妃娘娘进言说娴贵人曾在您这儿住了些时日,心想着您跟娴贵人感情亲厚能说上话。”

    慕容玖歪着头,挑眉:“丽妃?”

    李公公小身板缩了缩:“是~~是的。”

    沉默半晌,众人心里没底,都在忐忑。慕容玖却不怒反笑,气定神闲:“这样啊。”玩味道:“看来这宫里没了我,就翻不起浪花儿了。”

    李公公心里头着急,哎哎了两声:“只要公主随奴才回宫,您想怎么样都好。”又迅速转向纪如卿:“纪大人,皇上命奴才给您带口信,升您为吏部侍郎,圣旨过几天便下,奴才这里先道贺了。”

    纪如卿淡淡一笑,没做置评。苏羡全上次因秦狻被免了尚书一职,只保留着内阁大学士的头衔。皇上这次却升他为吏部侍郎,不知作何打算。

    慕容玖嗤笑一声:“你是来接本宫的,还是来拍马屁的?”顿了下,打了个呵欠:“若是来拍马屁的,就去把本宫的马牵过来。”

    李公公见长公主终于消停愿意回宫,忙不迭的组织宫人们去马厩里牵马,就连其本人都去了。一匹马何以要这么人伺候着?宫里人都知道,那匹汗血宝马可是长公主的心肝甜蜜饯儿,容不得有半点差池。

    诺大的屋子里只剩下慕容玖和纪如卿两个,纪如卿跪在地上,耷拉着头手里扣着食盒,默不作声。

    慕容玖打量了他一眼,转过身躺在榻上,单手撑着头:“纪大人很喜欢跪么?”

    纪如卿神情淡淡:“君臣之礼,微臣谨记于心。”

    慕容玖嗤笑:“纪大人要本宫陪宿时可不是这样的,亲都亲了,现在又来扮忠臣么?”

    纪如卿噎了一下,站也不是,跪也不是。语塞:“我……”良久,叹了口气:“你不要生气了。”

    慕容玖嘟着嘴,看向别处:“纪大人美貌无双,本宫求之不得,欢喜都还来不及,纪大人却一直在说本宫生气,真是有趣。”

    一来一回,毫无进展。纪如卿有些恼,皱眉:“我们的事以后再说,宫里现在回不得。”

    “一会是臣,一会是我,纪大人找不清自己的位子么?”慕容玖打了个呵欠:“再说皇宫是本宫的家,本宫不回家,留在这里做什么?”

    纪如卿站起来,衣袖里指尖微收,压抑着神色,声音平淡:“你该知道,丽妃此次找你回宫,分明不怀好意。”

    慕容玖笑得很好看:“本宫只知道纪大人擅长官场之术,没想到对后宫争斗也是颇为稔熟。”起身走近了他,挑着他的下巴:“脱了衣服一个样,穿上衣服又一个样,本宫还真是没看错人。”

    纪如卿脸撇过一边,俨然一个受人调戏的小姑娘。蹙眉,沉着气。又淡淡道:“到底要怎样说,你才能明白?”

    慕容玖一愣,沉默了,背过了身子负手:“知道我不明白,就不要说,说了我也不会听,纪大人很闲么?”

    纪如卿还想说什么,外面的李公公已经牵了马过来,弓着身子:“公主,都准备好了。”

    慕容玖这才转身要走,在纪如卿身边脚步顿住,歪着头看了眼食盒:“纪大人是来送礼的,何以现在还藏着掖着不肯给本宫?”

    纪如卿负气看向别处,伸手把食盒递给她,不理会她。

    慕容玖接在手里,笑逐颜开:“多谢纪大人。”大步走开了。

    纪如卿眉间微蹙,侧身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淡淡的神色掠过。

    柳萋萋入宫不到两个多月,一直圣宠不断,有子嗣也是迟早的事。丽妃这会儿要慕容玖回去,定是要有一番动作,慕容玖不会不知道,既然知道,又为何执意要回去?

    她想做什么,他从来都弄不明白,他的位子,他也从来都没有找清楚过。

    夕阳西下,绯红的光落在皇宫的琉璃瓦上一片璀璨。

    慕容玖坐在撵车里,百无聊赖的撑着头打呵欠,垂眼瞧见了纪如卿送的那盒点心,忽然又笑了。单手支颐歪着头打开,伸手捏了一块桂花糕咬了口,砸吧着尝了一会儿,又蹙眉把剩下的丢在一边。

    掀开金丝流苏的帘子,看见皇宫门口近在眼前,撵车缓缓停了,边上跟着的内侍尖着嗓子道:“公主,到了。”

    慕容玖盖上食盒盖子,拎着下车又大大的打了个呵欠,走向宫门口自言自语:“看来宫里头,又有好戏可看了。”

    好戏没看上,刚走到宫门口就被人拦下了,拦她的那公公撑着眼皮,打了个呵欠道:“公主,老奴奉命例行检查。”

    慕容玖负着手侧身,微笑:“这不是丽妃宫里的秦公公么,怎么贬到这里守门了?”

    秦公公神色怠慢:“回公主的话,正是丽妃娘娘派老奴来宫门口检查的。”顿了下:“公主您也知道,娴贵人有喜,宫里头吃穿用度样样都得小心。”

    慕容玖神清气闲,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秦公公这么说,是要搜本宫的身了?”

    话虽然是笑着说的,语气中的威严却也掩不住,秦公公好歹收敛了些,赔笑道:“公主哪里话,老奴也是奉命行事。”瞟了眼食盒尖着嗓子:“来人哪。”

    有人朝慕容玖走过来,摆明了要检查食盒,慕容玖也不恼,把食盒递给他们笑道:“金丝银线,绿绫红罗,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丽妃她倒清闲的很。”

    食盒被打开,用银针试过了没有丝毫异样,那秦公公才恬着脸赔笑:“奴才自然是相信公主的,公主您大人有大量,万不要跟小人计较。”

    慕容玖哼了一声背过身去:“那本宫现在可以走了么?”

    秦公公连忙列开,躬着身子:“公主,请。”

    慕容玖命人拎着食盒,背着手走进了皇宫,天色已晚,本打算回长乐宫休息一晚再去拜见皇帝,没想到却在御花园先见到了柳萋萋。

    几个月不见,柳萋萋变了许多,一身华贵的打扮,再加上身上有孕,前赴后拥的都是人。母凭子贵,区区一个贵人被当成了宝。

    见到慕容玖,柳萋萋倒也不失礼,恭恭敬敬的施了礼,请她在御花园的石凳上坐着。

    慕容玖打量了她几眼,垂眼瞧见了她腕上的玉镯,笑道:“这个玉镯倒是很好看。”说着伸手,不动声色的抚了把柳萋萋的手腕,笑意就更浓了。

    柳萋萋微笑:“这是皇后娘娘相赠之物。”

    慕容玖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作戏就要做足,皇后倒是很大方。”

    柳萋萋的脸色一变,随即恢复了神色,看向别处:“公主是聪明人,臣妾也不用多说什么了。”

    慕容玖笑了,打了个呵欠,歪着头瞧见了拎着食盒的奴才,才道:“我从宫外带了些点心,你尝尝看。”

    柳萋萋颔首,命人将石桌收拾了下,点心端出来放在上面。有试吃的宫女过来,将每种点心都试吃了一遍才敢拿来给柳萋萋用,气的慕容玖鼻子都快哼歪了。

    见到那点心被柳萋萋吃下,慕容玖唉声叹气的摇头。丽妃下这么重的药,柳萋萋不流产那都是怪事。

    果不其然,在将近晚间的时候,慕容玖就听到了娴贵人、流产的消息。

    娴月阁中,她皇兄坐在床榻边握着柳萋萋的小手眉间紧蹙,慕容玖抱臂立在一边,看着皇后趴在床榻上哭成了泪人,努了努嘴,心想着皇后再这么哭下去,落在外人眼里头,人家还以为皇后跟娴贵人有些什么事儿呢。

    柳萋萋脸色苍白,泪眼婆娑:“皇上,一定要为我们的孩子报仇啊。”

    皇帝情深义重,剑眉紧锁,沉重道:“你放心。”回头呵斥:“今日随侍的宫人呢?”话音刚落,几个宫女抖着身子跪了下来。

    皇帝冷着声音:“说,娴贵人今日都吃了什么?”

    那几个宫女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一个人跪了出来:“回皇上的话,贵人今日的膳食还是御厨做的,除了……”

    皇后急切问:“除了什么?”

    那宫女低了声音:“除了……除了早上丽妃的一碗紫参炖鸡汤。”

    皇后听了连忙趁机道:“皇上,丽妃她胆大包天,皇上千万不能姑息。”

    娴月阁围着的贵人妃子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慕容玖站在柱子边打盹,不晓得再这么下去还要闹多久。

    “臣妾一番好意,皇上可不要听信小人谗言。”门外娇滴滴的声音传过来,慕容玖抖了一下,打了个寒颤。屋里议论的人们忽然住了嘴。

    一个美人走了进来,一身火红的宫装,上面绣着金线凤凰,头上也戴着凤钗,金步摇在灯火下闪的人眼疼。

    见丽妃进来,慕容玖顿时来了兴致,靠在柱子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皇上见到她皱了下眉:“你怎么来了?”

    丽妃撒娇向皇上走近,跪下道:“臣妾听闻娴妹妹出了事,这才匆匆忙忙的赶过来,却听到姐姐在背后说臣妾的不是,臣妾……臣妾好生难过。”说着,真的抹起了眼泪。

    慕容玖见到差点惊掉了下巴,再看她皇兄,左手拉着丽妃,右手拉着皇后,怀里还靠着柳萋萋,不由摇头叹息,一脸的同情。

    皇帝叹了口气,像是哄道:“朕又没说什么,爱妃何必难过?”听他这样说,丽妃这才破涕为笑了。

    皇后见到不甘心道:“皇上,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得要好好查查才行。”剜了丽妃一眼:“除去御膳房,娴贵人今日只用了丽妃的东西。”

    丽妃一脸无辜:“姐姐可不能这样说。”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宫人:“除了本宫的参汤,娴贵人今日可还用过别的?”半是威胁:“你们可要好好的想清楚。”

    那宫人的身子抖了抖,一脸冷汗:“这~~这……”哆嗦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

    皇帝十分生气:“有话就说,再隐瞒小心朕要了你的脑袋。”

    慕容玖撇了撇嘴,当皇帝的就喜欢吓唬人,动不动就要人的脑袋。眯着眼睛伸手正要打呵欠,忽然听那宫人飞快道:“贵~~贵人还吃了公主的点心。”

    众人的目光投向慕容玖,慕容玖还保持着打呵欠的姿势,淡定的打完呵欠,手指着自己:“我~~我啊?”

    那宫人抬头看了眼慕容玖,下定了决心般叩头:“回皇上话,公主今日带了点心给娴贵人。奴婢不敢隐瞒。”顿了下,迟疑道:“试吃的宫女萍儿晚间腹痛不止,现在还躺在床榻上呢。”

    皇帝拧着眉毛看了眼慕容玖,慕容玖小身板缩了缩,嘟着嘴:“冤枉我也要拿出凭据来才行。”

    丽妃趁机道:“皇上,不如宣萍儿来看看。”

    皇帝看了眼慕容玖,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

    不一会儿萍儿上来,果然脸色苍白,走路都有气无力:“参见皇上。”身子晃悠悠的飘了下来,像只断了线的风筝。

    皇帝正想问些话,一声古怪的声音传来,一股异味以萍儿为中心朝着四周散播出来,慕容玖连忙捂上了嘴,捏住了鼻子。

    周围的妃子贵人们也捂着口鼻,拧着眉毛扇风,皇帝额间青筋暴气,抖着手揉了揉太阳穴,挥手:“你~~你赶紧下去。”萍儿拖着虚脱的身子连滚带爬的下去了。

    慕容玖见萍儿走远,手扇着风,叫嚷着:“好臭~~好臭。”

    皇帝脸黑了大半,吼道:“混账,你还不知罪!”

    慕容玖啪的一下跪了下来,绷着脸举手发誓:“皇兄,天地良心,我敢发誓,发毒誓都可以,我没害过她。”

    仰头见众人都以审慎的眼光看自己,她泄气的撇了撇嘴,闷闷道:“皇兄,我的点心可是经过了检查的。”不服气道:“不信你问问丽妃宫里的秦公公。”

    皇帝十分头疼的宣了秦公公,秦公公一进来就趴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皇上,奴才一时失察,请皇上降罪啊。”

    皇帝闭目揉着太阳穴:“说,怎么回事?”

    秦公公小手抹了抹眼泪,擦在衣襟上道:“皇上,奴才奉命守在宫门口检查出入宫门的人,可是~~可是,长公主那儿奴才实在不敢啊。”

    慕容玖饶有兴致的歪头看他,慵懒着声音:“喂,我说秦公公,点心你查过了,根本就没有毒。”

    秦公公小心翼翼的斜了眼睛,嘀咕道:“万~~万一毒藏在公主身上,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啊。”

    这人实在混账,听得慕容玖差点跳起来一脚飞踹过去。然而,等她好不容易才压了怒火时,秦公公又不知死活的补充了一句:“皇上,长公主还说了,金丝银线,绿绫红罗,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奴~~奴才想着,恐怕是长公主她见不得娴贵人得宠,才……”

    摆明的陷害,慕容玖立马站起来,朝着他踹了一脚:“混账,我是这样说的么?”

    边上有人过来拉住了慕容玖,秦公公痛哭流涕:“皇上啊,奴才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虚言。”顿了下:“皇上要是不信,守宫门的将士和内侍们都听到这句话了。”

    皇上长长地叹了口气,看向了慕容玖:“小九,你且说说看。”

    慕容玖呆了一下,一脸的为难,嗫喏着:“我~~我好像是这么说的来着。”

    一片静寂,皇后看了看慕容玖,又看了看皇上,想求情又不敢求情。屋子里的众人都偷偷看着皇帝,大气不敢出一声。

    “混账!”良久,皇帝大喝一声站起来,抖着手指着慕容玖,朝宫外喊:“来人,来人,把这混账给我押下去!”

    门外的侍卫冲进来押住了慕容玖,丽妃趁机道:“皇上,皇后处理后宫事宜太过劳累,这件事不如就交给臣妾来办吧。”

    慕容玖耳尖听到,连忙挣扎:“皇兄,皇妹身为皇室正统,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不能把我交给丽妃。”

    皇帝十分头疼的挥手,那些侍卫拉着慕容玖出去了,丽妃大喜,福了身子:“多谢皇上。”低着脸朝皇后露出了个胜利的奸笑。

    这件事传到纪如卿那里的时候,已近三更,宁王慕容泽接到消息立马想到了纪如卿,心急火燎的找到了纪如卿的府上。

    纪如卿听到愣了片刻,很快冷静了下来,先让慕容泽回了王府,自己躲在屋里坐了几个时辰,天刚蒙蒙亮就起身入了宫。

    皇帝被闹腾了一晚上,正在熟睡还没有醒来,内侍门把他拦在了门外,苦口婆心的劝说。

    守门的李公公唉声叹气:“纪大人,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您还是快点走吧。”

    纪如卿站在门外一动不动,思索了片刻,手指紧握,撩袍跪了下来。

    李公公为难:“纪大人,您这……”叹了口气道:“您这不是引火烧身,教老奴为难么?”

    纪如卿目光坚定,语气清淡:“如卿知道分寸,多谢公公好意。”

    李公公摇头叹息的走开,任凭他在门外跪着。

    天色渐亮,东方开始露出了鱼肚白,纪如卿的衣衫被露水打湿,如缎的墨发也蒙上了一层雾气。

    宫门终于打开,皇帝背着手站在他面前,一脸的怒容。

    纪如卿恭敬地叩首:“皇上,微臣有事禀告。”

    皇帝来回踱步,金黄的团龙衣摆在他眼前晃悠。皇帝背着手强压着怒气:“纪如卿啊纪如卿,朕看你是还没有睡醒,快给朕滚回去。”

    纪如卿拱手:“回皇上,微臣十分的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皇帝气的脸色青黑,点着手指着他:“朕现在要上朝,你想跪,就在这里跪着,有些事好好想个明白。”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纪如卿跪在宫门外,面无表情。李公公见到,叹了口气:“纪大人您这是何苦,长公主这个事儿已经铁板钉钉,没办法了。”

    纪如卿抬头看他,道:“据如卿所知,昨日是公公你接公主回宫,可否告诉如卿,宫里发生了什么?”

    李公公无法,只得将事情都告诉了纪如卿。

    宫里人心里头都明白,长公主这次虽然惹了大祸,但是以皇帝对她的宠爱,绝不会忍心将她处死,顶多就是在大牢里吃些苦头,认错了这个事也就过去了。

    倒是丽妃那里,皇上这次把长公主交给了丽妃,恐怕这个苦头,吃的还不小。

    纪如卿听了微微皱眉,他是不信慕容玖恼柳萋萋借着她的光,后又反悔暗害柳萋萋争宠,只是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回头细想,漏洞还是颇多,皇上正在气头上所以没有想到,光凭秦公公的一面之词,和那宫女萍儿怎么能草率定罪?

    只是柳萋萋是如何中毒小产,这件事却是十分的蹊跷。以丽妃的心机,她是不可能在那碗参汤里下毒害人,给人留下把柄。还有点心,分明是他府上从碎玉轩买来送给慕容玖的,而守宫门的人也没有验出来,那又是从哪里来的毒?

    纪如卿跪了两个时辰,皇帝下了早朝回来,站在他前面正想说话,太医院有人来报。

    刘太医看了眼纪如卿,老实的跪在边上:“回皇上,微臣在娴贵人用的点心中查出了白莪粉末。”

    “白莪?”皇帝皱眉。

    刘太医叩首:“回皇上,白莪性寒,误食可使人腹痛,腹泻,呕吐等,严重者可以让孕者小产。因为这味药本身无毒,所以银针才未查出毒性。”

    皇帝冰冷着声音:“朕知道了。”看向纪如卿冷哼了一声:“纪爱卿想好了么?”

    纪如卿冷静道:“回皇上,微臣认为此事疑点有三。”

    “你……”皇帝很是生气,强压着怒气沉声道:“那纪爱卿姑且说说看。”

    纪如卿冷静道:“其一,点心是微臣送与公主,娴贵人误食实属巧合;其二,点心从公主府经过许多人手,药不一定就是公主所下;其三,长公主蒙受皇恩甚重,怎会毒害区区的一个贵人?”

    听纪如卿这样说,旁边的太医差点没忍住要给纪如卿竖起大拇指。风黑浪急之时,没划清界限就算了,还反过来给自己招嫌,此种行为跟送死没什么两样。

    亏得皇帝比较信任纪大人,头疼懊恼道:“那个混账,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纪如卿身子顿了下,叩首:“恳请皇上允许微臣跟进此事,查明真相。”

    皇帝站在他面前立了许久,半晌才道:“事已至此,去吧。”哼了一声,甩出了块令牌,拂袖而去。

    纪如卿心喜,叩首:“多谢皇上。”退了下去,直奔天牢。

    天牢里,慕容玖正被丽妃绑在木桩上,身上已经被鞭子打出了几道血痕。

    丽妃坐在椅子上,华贵的端起了杯盏,抿了一口:“长公主,本宫奉劝你还是快些招了,皇上他是不会过问你死活的。”

    慕容玖的手被缚着,耷拉着头气若游丝的哼哼,挑眉:“怎么,你怕了?”

    丽妃笑得很好看:“人是你害的,本宫怕什么?”

    慕容玖嗤笑一声:“真相到底如何,你我心里都很清楚。”

    丽妃搁下了杯子,朝着她走过来,挥了挥手,旁边拿鞭子的宫女退到一边。丽妃挑起了慕容玖的下巴,与她对视。红唇嫣然:“是,是我陷害你的又如何,谁会相信你的话?”

    她捏着慕容玖的下巴,发狠道:“慕容玖,你睁大了眼睛好好的看看,在这个皇宫里,谁还会顾及你的死活?”抚摸着她的脸:“你本来早该死了,活到现在替本宫顶罪,也是一件好事。”

    慕容玖别过头,散落的长发挡住了脸,微微笑了:“是么,你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么?”

    丽妃收回了手:“本宫说你有罪,谁敢替你站出来?”顿了下优雅的微笑:“当年你不过失手打了本宫,皇上就命人打断了你的腿。这一次就算皇上真的知道了,也不会迁怒本宫的。”

    走着回到椅子边,坐下来皱眉:“你到底招不招?”看向了拿鞭子的宫女:“本宫可不介意多折磨你一会儿。”

    慕容玖刚想说话,一时岔了气,重重地咳嗽了起来。手腕上的勒痕触目惊心,雪缎上的血迹斑驳,许久,平复了呼吸,微笑:“你——休想。”

    丽妃拧眉,拍着手站起来:“好。”背过了身子,冷声道:“来人,把她另一条腿也打断。”

    拿鞭子的宫女有些害怕,迟疑道:“娘~~娘娘,这……”

    丽妃呵斥:“有本宫在,你怕什么。”看着慕容玖:“皇上要想管她,早就管了。”

    宫女这才大了胆子,挥鞭朝慕容玖的右腿上打去。很快,右腿上鲜血琳琳,模糊一片。

    慕容玖紧握手指,被绳子绑着吊在木桩上。丽妃皱眉,挥了挥手,那宫女退下。

    再次走到她面前,挑着她的下巴:“让本宫想想,你上次修养了大半年,这一次,可没那么好运了。”掐着她的脖子:“你招还是不招!”

    慕容玖脸色苍白,轻着声音:“你……你可以试试看。”

    丽妃放开她,回头:“打,打到她说为止。”宫女刚想打人,就听外面通报:“纪大人到。”

    宫女连忙看向了丽妃,犹豫:“娘娘……”丽妃皱眉:“他来做什么?”

    说话间,纪如卿迈着步子进了天牢,抬眼见到绑在木桩上的慕容玖,喉结动了动,冷静下来,朝着丽妃施礼,语气清淡:“娘娘,微臣奉皇上之命,前来查探案情。”

    丽妃走向他,生冷着声音:“皇上已将此事交给本宫,纪大人。”

    纪如卿不紧不慢的拿出了令牌,呈给丽妃看。丽妃的脸色微微变了,半晌哼了一声,不甘心的带着人离开。

    纪如卿站在原地,看了慕容玖许久。她的身上血迹斑斑,白玉般的皓腕上,衬着伤痕触目惊心。

    慕容玖轻哼,抬头朝着他笑了,轻着声音:“你……你来了啊。”

    纪如卿缓缓走近,伸手替她解开绳子,淡淡的嗯了一声:“我来了。”

    慕容玖疼的直抽气,半是清醒,半是混沌。绳子被解开,她放心的昏了过去,倒在他的怀里。

    纪如卿揽着她,打横将她抱了起来。挨近了她的耳边。良久,把话咽了回去,侧头吻了她的脸。

    天牢里腐臭阴寒,纪如卿坐在里面抱着慕容玖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管家张伯收到消息带了两个侍女进来,想为慕容玖上药换衣服,奈何纪如卿一直抱着她,没有半点动静,他们见到这种情景也不敢上前扰他。

    几个时辰过去了,张伯领着那两个侍女终于等不及,试探着上前,隔着天牢轻声唤道:“大人。”没有回应,又唤了一声:“大人。”

    纪如卿这才回了神,低着头看了眼慕容玖,她的脸色依旧苍白,没有转醒的迹象。低低说了句:“来了。”

    几个时辰没有说话,声音未免有些嘶哑,托起她的头,把她轻轻放在硬榻上,这才发觉全身都已酸痛。

    他迈步走到牢房外,对那两个侍女道:“她伤的很重,你们轻一点。”

    侍女们施了一礼,捧着衣物和药进去。纪如卿背过了身子,负手站在不远处,面色平静,衣袖中的手却不知不觉地收紧了。

    接下来的日子,纪如卿为了案子奔走,天牢里环境恶劣,慕容玖的伤有了发炎的症状,宫里却没人前来照看过一眼。

    她发烧昏迷,纪如卿就坐在一旁,也不说话,只是坐着。宁王和华昭来过,看着慕容玖直叹气,每天好吃好喝好药的往天牢里拎,奈何慕容玖昏迷总比清醒的时候多。

    在她的身体越来越糟糕的情况下,最后他们终于觉悟到,与其做那些事情还不如想办法还她清白,快点把慕容玖放出来。关心长公主的人越来越多,就连中堂大人济舫都要在中间插上一脚,派了几个小乌龟看在纪如卿身边,限制得他动弹不得。

    林公公抹着眼泪干着急,恨不能贴着纪如卿,打探慕容玖的消息,纪如卿未免他担忧,都是敷衍瞒骗过去。然而,面对慕容玖,他渐渐地却没有了信心。

    平日里见她嬉笑怒骂惯了,想当然的以为她百病不侵。直到真的见着了她生病,才知道她是一病如山倒,药石无效。

    有济舫他们在中间插手,事情变得棘手了许多,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竟然能拖了几个月。在慕容玖几乎香消玉殒之时,纪如卿和华昭查到丽妃宫里有个小太监出逃,竟要劳驾济中堂暗中追杀。

    宁王亲自率人骑马追行,终于先行一步抓到了那个小太监。小太监经不起严刑拷打,把他们的坏事统统招了出来。

    最终宁王慕容泽,翰林院侍读学士纪如卿,礼部侍郎华丰及华昭向皇上进谏,说丽妃意图谋害娴贵人,趁检查食物之时,当兵的反做贼陷害长公主。

    同时,皇后和娴贵人也抹着眼泪找到了皇上,哭诉丽妃罪大恶极,实在该死。宫里的那些墙头草,风往哪吹就往哪边倒,见丽妃将要失势,也都纷纷站了出来,向皇上哭诉了丽妃恃宠而骄,在宫里的种种暴行。

    凡此种种,听得皇帝银牙紧咬。济舫维护义女,联合朝中众位大臣企图保住丽妃一命,但是在皇帝看到自家的妹子被丽妃打得遍体鳞伤,病怏怏的丢了半条性命后,实在该死的丽妃,终于实实在在的被赐死了。

    一块小小的点心,惹出来这么多的腥风血雨,后宫势力的沉浮更迭,朝堂之上的风起云涌,慕容玖也终于不愧她事儿妈的封号,搅乱了北缙的大半个天。

    慕容玖从天牢走出的那天,皇帝在宫中设宴为长公主洗晦气,宁王在宫里陪着没有去接慕容玖。纪如卿领着林公公等在外面,华昭也跟了去。

    好不容易见到慕容玖,林公公又喜又悲,眼泪啪啪的往下掉。宫里的撵车来接,慕容玖看着眼纪如卿,脸色苍白,只对他笑了笑,就带着林公公上了撵车。

    看着慕容玖走远,纪如卿象征性的向华昭施礼,刚要走却被华昭拦下。

    纪如卿淡淡的问:“华大人,有事么?”

    华昭皱眉,紧握着手:“纪大人可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情?”

    纪如卿静默了会儿,没有说话。

    华昭拎着他的衣领,咬牙:“你说过,不会喜欢她,不会去找她的。”

    纪如卿没有挣扎,低下了头,半晌轻着声音:“抱歉。”

    华昭怔住了,颤着手放开他,退后几步,又笑了:“你以为她喜欢你么?”

    “你以为是你救了她么?”他对上了纪如卿的目光:“那个下毒的内侍,是皇后的人。”

    “纪如卿,你真傻,当了人家的棋子还沾沾自喜。”华昭勉强保持着微笑:“可惜她心里的那个人,从来不是你。”

    华昭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挨近了纪如卿的耳边:“我陪了她那么多年都走不进她的心,你凭什么?”

    纪如卿站在天牢前,单薄的衣摆飘扬,耳畔依旧回荡着华昭的声音。深秋的风很冷,穿透他的身体,一片冰凉。

    坐在撵车里,慕容玖靠着软榻,看了眼依旧抹眼泪的林公公,虚弱的一笑:“我不是好好的,你啊。”

    林公公翘着兰花指:“公主,老奴实在不忍心见你受这样的苦。”

    慕容玖头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我就知会如此,才把你交给纪如卿。”顿了下,睁开眼睛:“你可怪我?”

    林公公摇头:“奴才先前还以为公主不要奴才了,现在想来,公主这是爱惜老奴的性命,若是当时老奴在,恐怕早就触怒了龙颜。”

    叹了口气:“老奴只担忧公主无人照顾,受了亏待。”看着慕容玖身上的伤痕,更是难过。

    慕容玖淡淡一笑:“我怎会无人照顾,你也看到了,如卿他……对我很好。”

    林公公欣慰的笑了,点头:“是啊,这次多亏了纪大人。”

    慕容玖靠在车窗边,透过浮动的车帘看着外面,喃喃道:“楚梦浔找到我时,我就料到会有今天,是我自愿的。”顿了顿:“以后的事只怕会更加的艰险,你……走吧。”

    林公公愣住了,感觉到撵车也停了下来,不可置信的问:“公主,您说什么?”

    慕容玖看向了他,从撵车的暗格里拿出了包袱交给林公公:“你早就可以出宫了,是我一直拖累了你,走吧,走的远远的,不要再回来。”

    林公公跪下,颤着声音流着泪:“老奴绝不离开公主。”

    慕容玖笑了:“你看你,我又不会有事。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有了纪如卿,他会护着我的。”顿了下,把他扶起来:“你在这里,我总要有些顾忌,你不在,这样我才能放心。”

    林公公犹豫了会儿,一脸的不舍:“公主……”

    慕容玖不再看他,一点留恋都没有,头靠在车上:“去吧。”

    僵持了会儿,林公公低下了头,抱紧了包袱,哽咽着:“公主保重。”

    他下了撵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遍遍的叩着头:“公主,保重。公主……”

    撵车再一次的动了,慕容玖坐在里面,耳畔回荡着林公公的声音。她脸色苍白,闭上了眼睛,温热的泪水流了下来。

    帝京的街,形形色色的都是人,卖面具的小贩带着大头娃娃叫卖。

    在这个世界里,有人扮好人,有人扮坏人,有人扮傻子,也有人扮疯子。现在面具拆开了,是时候,该放手一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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