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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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姊姊,你到底让姊夫办什么事了?真穿过三川五山往中原汉地吗?可咱们西海大庄跟中原商人之间的生意都仅是将货交齐,由他们设在域外的货栈拉货回中原,会有什么紧要的事非姊夫不能?”

    摆设雅致的女子闺阁中,柔软带点娇憨的嗓声从屉床纱帘内逸出。“连过年都没能回来,年夜饭是团圆饭呢,姊夫不回来团圆,姊姊理都不理吗?”

    犹落着轻雪的北地夜里,外边桌上仅留一小盏将熄未熄的烛火,伍寒芝跟妹妹一块儿躺在软榻上。

    精致屉床上的两幕轻纱垂落,将周遭掩得朦胧,连淡淡透进纱内的微光都被染得晕开似,让她的心也跟着朦朦胧胧。

    很想叹息,但到底叹不出快要凝结成团的抑郁。

    “办完事,他自然就回来的。”顿了顿又道:“也不全为了大庄的事,你姊夫他他也顺道访友,他也有自个儿的事要办,过年团圆饭没能吃上,中秋的团圆饭应是能赶上的。”

    “中秋?!”蜷在姊姊怀里的伍紫菀屈肘撑身,眉眸间的厉色一闪即逝,化作隐隐兴奋,她小心翼翼问道:“姊姊确定姊夫真往中原去吗?离中秋还有长长大半年呢,姊姊根本不知姊夫行踪,其实就随便说个归期搪塞,想安大伙儿的心是吧?姊他、他是不是跑了,不回来了?”

    伍寒芝眨眨略觉困乏的眼,微微笑,张口想说些话却一时语塞。

    说什么好呢?唉。

    “他会回来的。”不再费力圆谎,就说她始终相信的。

    “姊,他不会!他把你丢下,你别再替他粉饰太平,他不——谁?!”伍紫菀被突然出现在轻纱外的黑影吓得惊叫。

    那人行如鬼魅,悄无声息现影,微弱烛光被不知从哪里渗进的风丝陡地拉长,颤颤跳动,登时满室诡谲、非常怪异。

    伍寒芝却怔怔坐起,往雁床外边挪了一下就不再动了。隔着轻纱望去疑似梦中,她忽而笑,声音低柔欢愉——“回来啦?你你肚子饿不?”

    她想再说话,面前轻纱猛地被扯开,一双强健长臂探进来逮人。

    “胡乱闯姑娘家的香闺算什么?你、你滚出去啊!回来干什么干什么?你这人姊姊!姊姊啊——”伍紫菀抢不过对方,眼睁睁看着姊姊被“鬼魅”捞了出去,顿时气得本性抬头,眸子都窜火了。

    但“鬼魅”瞳仁里的火窜得更亮。

    把抢来的女人一把扛上肩头,他沉眉瞪人时,目光凌厉得宛如破空电闪。

    屉榻上的伍二小姐尽管不甘心,却也被瞪得心肝乱颤,不敢再骂,只能一脸忿忿地把姊姊让出去。

    邬雪歌仅花一日就赶上近千里的路程。

    还是觉得太慢,那焦躁甜美的热度一直在胸间闷烧。

    渴望见到妻子,渴望得指尖发颤,而十指连心,心亦是颤抖的,只有见到她才能止住这种古怪的痛苦。

    他遍寻不着,只在妻子院落里专供婢子守夜憩息的纱橱里找到桃仁。

    小丫鬟尽管吓得小脸微青,还是指了个方向给他——

    竟然又被拐了去,陪家里的二小姐睡觉。

    他不在跟前,伍紫菀会如何诋毁他、离间他们夫妻俩,他多少能猜到,但真正亲耳去听,见妻子被逼得无言,那滋味实在憋屈难受。

    更难受的是,他还不能一掌拍了对方了事。

    “怎么这么湿?全身凉透了呀!”被一路扛回自个儿院落、搁回自个儿榻上的伍寒芝七手八脚爬下榻,从矮柜里取出干净棉布,一股脑儿往他头上、身上擦。

    进到屋里之前,部雪歌先去后院引水入宅的一处水渠边洗浴冲澡,反正夜深无人,他气息与动作俱轻,除水声外什么也没,索性脱得精光洗个彻底,连乱发都洗了,急着干干净净见人,哪还有工夫擦干身体、绞干湿发。

    “衣裤都湿了呀还穿?快脱下。”

    妻子软软叹气,嘱咐了声就忙着帮他翻找全套的干净衣物。

    他乖乖照做,卸下披风和衣裤,踢掉靴子,脱了个赤条精光。

    “好了,就穿这套啊?!”伍寒芝抱着一迭干净衣物甫转向他,结果是连人带着衣物被他搂个正着。感觉脚下一轻,人已被他带进床帷里。

    他浑身赤|luo,目光如炬,欲念仿佛还揉进更深沉的情绪。

    她一时之间无法分辨,但身子因他带火的注视燃起火苗却是再清楚不过,于是肌肤温烫,心房亦烫,神魂入了酒似,烫在壶里泛出润厚香气。

    她主动吻他,很怕他仅是一抹幻影般拚了命亲吻,边吻边掉泪。

    岂知男人较她凶狠数倍,主导权一下子就被抢走。

    像闷烧的那股痛在胸间膨胀再膨胀,终因妻子带泪的一个亲吻而炸开,邬雪歌疯了似狂吻回去,双手急切难耐地除去挡在两人之间的任何隔阂。

    将怀里的人儿扒得跟他一样赤|luo|luo,如此肌肤相亲,他将脸埋在她颈窝处深深吐纳,喉中终于滚出一声令人颤抖的嗄吼。“雪歌?”伍寒芝还是没搞懂他怎么了,但,两人之间像也不需多费唇舌,丈夫侧过脸又来索吻,她茫茫然在他身下扭动,思绪渐成一滩软泥,由着谁搓圆捏扁。

    伍寒芝腰骨一颤,惊叫了声又想闭起眼睛掩耳盗铃。

    但这次没办法,再如何不看不听还是开口求饶了,在他唇舌之下她泄潮颤栗,脚趾瑟缩,腿肌绷紧,人几要昏死过去。或者根本已昏死过去了。

    幽幽转醒时,她是伏趴着的,两只手被分别扣住按在榻上。

    吻落在她肩背,沿着脊梁骨往下吮咬轻啃,在腰臀间那优美弧线留连许久。

    “雪歌”她勉强撑身想回眸去看,受箝制的两手让她不大能动弹,男人在此时以最亲昵却也霸道的方式进到她身体里。

    伍寒芝叫都叫不出了,不是瘫软如泥由着他胡来,而是骨头里的水全都蒸腾似,整个人都化掉了。

    记不得闹了多久、记不得怎么结束,她清醒过来后眼泪就一直流。

    邬雪歌不禁慌了,知道是自己太过分,但不晓得该怎么哄人,只好下榻去要热水,一桶桶提进净房,再往大浴桶里兑水,注个七、八分满。

    桃仁丫头在小灶房帮忙烧好热水后早被他赶回婢子房,他亲自服侍妻子,将她打横抱进净房,搂着她一起入浴。

    “对不住,你你别哭、别哭。”他真急了,妻子无声落泪的样子让他相当难受,都觉干脆拿刀砍他好了。“是我不对,我不该下重手。”

    “你回来就只会只会欺负人”伍寒芝哽咽道。然,她之所以落泪不止,不全因为他的“手段凶残”而是见着他,终于等到他归家,一颗高悬多时的心也才重新落回胸房,心绪尚未平复,话都没能说到两句,就被他发狠作狂地闹了好几场,这才闹出她这些泪。

    邬雪歌叹了口气,热着脸认命道:“想你了,就、就有些心急。”

    总不能跟妻子说,他是吃起她家妹子的醋。一回来就见两人相拥躺在一块儿,真不知妻子被占去多少便宜、吃去多少嫩豆腐!

    闻言,伍寒芝在他怀里仰首,丹凤眸犹染水气,挂在颊畔的泪像惊到忘记要掉。“你说你、你想我了”

    丈夫没再答她,却收拢双臂将她搂紧,埋首在她的颈后和肩胛处,热呼呼的气息喷在她luo肤上,像把她的心也融化掉。

    他在脸红害羞吗?

    像她每次靠在他身后,拿脸蹭他肩背那样,因为害羞了,不好意思让人瞧见。

    “我也想你的。”她低声道。“很想很想。”

    泪水止住了,她破涕为笑。

    浴罢,两人彼此擦净水气、换上干净单衣回到榻上。

    邬雪歌从脱下的一团衣物中摸出一根约有四寸长的兽牙递给她。

    “往南边时遇到一头黑豹,凶猛异常,无法沟通,它追着我好些天,本不想伤它性命,还是不得不了结。”人有恶徒、兽有恶兽,他难得碰上这种降服不了又伺机而动想吞掉他的,野兽有这样的气性其实挺值得珍惜,要不是见它想拿老樵夫一家子打牙祭,他也不会出手。

    “是那头黑豹的牙?”伍寒芝拿在手里好奇端详。

    兽牙已经过处理,原本的外形还在,里边却似空心,还开着一道甚小的吹孔。

    邬雪歌假咳了声道:“你那个什么祖辈传下来的驯兽铜铃已是旧物,可以换换,又刚好得了这根黑豹牙,适合做个牙哨子听见这牙哨哨音,野兽不仅不敢靠近,还会躺平了任你荼毒,往后在外行走有它傍身,可保平安。”

    伍寒芝放在唇上试着吹了一声,发出的声音低幽幽,竟颇为悦耳。

    气息微促,她捧着牙哨,眸光渐渐模糊。

    “怎么又哭?”邬雪歌挠脸抓耳,这一回真不知自己做错什么。

    “是你给的。”她扬眉,泪眸弯弯,鼻音虽浓却笑得很美。“是雪歌亲手做的,然后送给我的。”

    触感冰冷的兽牙都被她手心焐热了,也可能是因心太热,对丈夫所赠之物太喜爱,根本感觉不到兽牙的寒光迫人。

    “我会一直带着,会好好用它。我很喜欢很喜欢”

    她雀跃的脸容看起来格外稚嫩,开心到眉眸飞扬,像从来没人特意送过她什么,才会得到一个小小对象就欢喜成这样。

    这瞬间,邬雪歌内心再次涌起那种焦躁到心软又心痛的古怪感觉。

    他倾身吻她。

    还没想明白的事就不想了,两人能这样走在一块,也挺好。

    就这样,也挺好。

    又迎来新一年的春暖花开。

    春临西海药山,生机盎然,大庄里好多大畜小畜都发了春,看对眼了就忙着配种受孕,然后不知是不是春太暖、花开得太盛,引来注生娘娘青眼垂爱,大庄里的年轻媳妇子好几个肚皮都传出好消息,就连当家的大小姐也受注生娘娘照拂,竟也怀上两个月了。

    成亲一年有余,能顺利怀上,伍寒芝当然欢喜,只是把伍夫人惹哭了好几场。

    她家娘亲本就是柔水掐捏出来的,如今伍家堂有后,不管是男是女,到底慢慢地开枝散叶中,一想不禁感慨万千,喜极而泣的眼泪掉都掉不完。

    而娃娃的亲姨伍二小姐紫菀虽不像伍夫人感动得有泪如倾,也是整天就想粘在姊姊身边,但受她注目的地方稍有改变,以往喜欢搂着姊姊、蹭着姊姊,如今则喜欢哄着姊姊的肚子——

    “我是娃娃的小姨,最亲最亲的姨啊,娃娃先乖乖待着,慢慢长大,等瓜熟了再落地,姨会一直在外头等着,姨会待娃娃很好”“就咱们几个开心过活,姨跟娃娃玩,一直跟娃娃玩,咱俩儿都是娃娃的阿娘和姥姥的心头宝,咱们是一国的,好不好?”

    见菀妹坐在小凳上、正经八百地对着她依然平坦的肚子说话,伍寒芝总苦笑不得,终于在某次,她摸摸妹妹的脸轻柔问——

    “娃娃应该会有一双蓝眼睛,可能发色也不是黑的,你会觉得娃娃丑吗?”

    “咱们家的娃娃只有漂亮的,蓝眼睛怎么了?就算是红眼睛都漂亮!怎么都是美!”粉拳一握,非常义正词严。

    伍寒芝笑叹不已。自家妹子偏心偏得厉害,完全大小眼,有人生着一双蓝眼睛是鬼模样、丑八怪,她们伍家的娃娃蓝眼睛就怎样都好看。

    她一下下拍抚自己的肚腹,嗓声更柔。“娃娃说啊,听到菀姨的话了,会乖乖的,慢慢长大,拜托菀姨也要乖乖的,不闹事,等娃娃出来一块玩呀。”

    姊姊意有所指,话中有话,伍紫菀哪里听不出?娇丽脸容一阵红一阵白,干脆把脸埋进姊姊裙间,模糊哼个两声混过去。

    “情敌”之间的心结是很难解开的,要不,邬雪歌也不会每每见到伍二小姐就想发火,缠他妻子一个还不够,将来怕还要巴上他的儿子或闺女。

    妻子被老大夫确诊是喜脉的那时,他内心尝到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想起娘亲、想起年幼时受到的异样目光和欺辱,娘亲待他并无不好,只是娘心中最紧要、最在意的那人从不是他。

    但他知道,妻子一定会待孩子很好很好,很可能好到好到将他挤下位。

    妻子曾说因中意他、心悦他,不想错过,往后孩子出世,怕是再中意、再心悦,最喜爱的仍是孩子,再加上还有一个他不能轻易拍死的伍二小人呃,伍二小姐在一旁窥伺,见缝插针,光想着这些,心如吊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让他常望着妻子就看到呆掉,陷入很深的纠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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