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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亮已经下山了,太阳还要很晚才能出来,凌晨的天黑得象墨染的一般,黑

    石砬子下,只有鬼子兵营铁丝网上的电灯象鬼一样忽闪着。夜暗中,两个人影悄

    悄地从背后靠近了正打着磕睡的哨兵。突然,那两个人影从黑暗中跃了起来,一个从侧后方抢走了鬼子手里的三八

    大盖枪,另一个则把一根绳子往鬼子脖子里一套,背起来就走。那小鬼子两手抓

    着绳子,舌头伸得老长,两条腿在空中漫无目标地乱踢。转眼间,那两个人影又从黑暗中绕了出来,一个打开了铁丝网上的栅栏门,

    另一个向黑暗中招了招手,立刻,黑暗中又冒出十几条身影,直奔大门跑来。到

    了跟前,当先那个拿双枪的黑衣人作了几个手势,跟过来的人便心领神会地分別

    扑向铁丝网内那三处房屋,而那当头的自己则带着另一个黑身人和两个摸哨的向

    当中的大屋走去。从背影看,这位最高领导人和他的跟班都是年轻的女人。爆炸声轰然响起,那是在向房间内扔手榴弹,然后是零零碎碎的枪声,那是

    在消灭屋子里沒有被炸死的鬼子。女首领正沖房门站着,把正从冒着浓烟的正屋

    中沖出来的鬼子一一打倒。天放亮的时候,省城的鬼子赶来增援,兵营已是一片狼藉,总共一个班的鬼

    子兵横七竖八地躺着,在正屋外那个鬼子班长的身上,还放着一张大红的拜贴,写的是:“小鬼子听了:“今取走你们孝敬的步枪子弹若干,还有你们十二个狗兄弟的命。你们太抠

    门儿,下次多预备点儿,別惹咱生气。”落款是“关东女侠。”此时,离黑石砬子二十多里的老林子里,发动袭击的那十几个人正有说有笑

    地走着,不过,这个时候他们的黑衣都变成了白衣,原来,他们身上穿的都是羊

    皮大氅,黑绸里子,有雪的时候把有毛的那一面穿在外头,沒雪的晚上就翻过来

    穿,是非常好的僞装服。领头的果然是一位美貌如花的年轻女子,约麽二十二、三岁的样子,中等个

    儿,不胖不瘦,弯弯的秀目,高高的鼻梁。紧闭的小嘴和微蹙的眉头透露出一种

    威严和冷艳。紧跟在她身后有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四、五岁,也別着双枪,黑红的脸膛,

    粗眉大眼,连鬓络腮的胡须,一看就是个豪爽的汉子,女的是个十八、九岁,斜

    挎着一把盒子炮,梳着一条大辫子的姑娘,圆圆的一张小脸儿,白中透红,十分

    标致。在这两个人的身后,则是一群长长短短,有胖有瘦的关东汉子,虽然年纪有

    大有小,却一个个精神头儿十足,他们有的背着三、五条长枪,有的扛着成枪的

    弹药,一边走,一边高喉大嗓地说笑。前面是个岔路口,那当头的女子向路旁一站,招手让后面的人过去继续走,只把一直紧跟着她的一男一女留下来:“二当家的,你带着弟兄们先回山寨,我和小红再去一趟省城,探听探听消

    息,稍带脚儿找找有沒有什麽新买卖。”“行。大当家的,你可得当心哪。”那大汉的话出透着关心。“我晓得。”“二当家,你自己也当心。”小红的眼睛里也流露着一种异样的光。“嗯。”二当家心不在焉地答应一声,转身向队伍走的方向赶去。(二)中午时分,大当家和小红已是一身西式男装,坐在得月楼最里面的一张桌子

    边慢慢吃着饭。“王老板,听说了吗昨儿晚上,关东女侠又端了一个鬼子兵营,宰了一百

    多个鬼子。”旁边桌子上的一群食客低声聊着天。“真的痛快!这关东女侠可不是头一次端鬼子窝了。”“可不是咋的,至少干了几十次,少说也杀了一两千鬼子了。”“照这麽着,小鬼子可快完蛋了。这关东女侠什麽来路”“不知道,不过,自出道以来,就沒人见过她。来无踪去无影,打得小鬼子

    门儿都找不着,我估摸着,是电母娘娘下凡。”大当家两个听得偷偷地笑,但沒有说话,只是认真地听。“我琢磨着也象是神仙,你想啊,要是一般人,多不过是武艺高强,会飞檐

    走壁。哪还会分身术,肯定是神仙。”“分身术,这倒沒听说。”“你想啊,你说关东女侠打鬼子兵营是什麽时间”“昨儿晚上啊。”“这不结了,昨儿晚上,省城鬼子宪兵队一个小队长,说是出去玩玩儿,就

    沒了踪影,今儿一早被人在城西护城河里找着,光着屁股,连那玩意儿都沒了,

    身上还用血写着字:杀人者,关东女侠是也。你想,她要是不会分身术,怎麽能

    同时在两个地方下手”“哦!关东女侠在省城杀鬼子官儿的事我听说有过不少次了,昨这起儿我倒

    沒听说。神!真神!您说,这神仙都亲自出面收拾小鬼子了,看来呀,小日本儿

    沒几天蹦挞头儿了。”两个女人听到这里,眉头皱了起来,疑惑地相互看着,不知道这杀鬼子官儿

    的事儿是真是假。看看吃得差不多了,大当家低声地对小红说:“下午你去城东城南,我去城

    西城北,晚上到你姨家住,要是谁有事耽搁了到不了,明天中午咱们锺楼底下碰

    头。”“好!您当心。”“嗯,放心。哎,掌柜的,结帐。”出了酒楼,小红往东,大当家自己往西来,一边慢慢遛挞,一边注意看着两

    边那些挂膏药旗的地方,并默默记在心里。在城西关一个小店吃过晚饭,大当家

    又往回走,想赶到小红的姨家去借宿,谁知因爲鬼子官儿被杀,今天晚上提前戒

    了严。大当家在小巷里穿行,想找一家旅店投宿,却是越急越找不着,找着找着就

    和鬼子巡逻队碰上了。鬼子一喊,大当家人单势孤,不能硬打,只好掉头往回跑,鬼子则在后面紧

    追不舍,三八大盖枪“叭勾叭勾”紧着响。看看摆脱不掉,大当家的拔出了枪,准备干他娘的,刚拐过一个街角,隐身

    在一个门洞里,背后的门就开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低声说:“快进来。”大当家也顾不上看后面的人是谁,便闪身进去。这是一间邻街的小屋子,只

    点了一盏小煤油灯,主人反锁住门,然后到大床前,用脚一蹬,地面上出现了一

    个洞口:“快下去,不管外面出了什麽事儿也別出来。”大当家跳下地洞,上面人把洞口重新关好。大当家两手拿着枪,听着外面的

    动静。一会儿,就听见鬼子叽哩咕噜的说话声,尔后是一阵急促的砸门声。“这是谁呀,深更半夜的。”那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嗲声嗲气,让人听得十

    分不舒服。“哎,快快的,开门。”开门的声音,然后又是那个女声:“哟,是太君哪,怎麽有时间光顾我这儿

    呀”“哎,你的,抗日分子的”“抗日分子看您说的,我一个独身女子,能挣口饭吃就不错,哪敢抗什麽

    日呀”“你的,闪开,皇军的,搜查。”“您看,我就这麽一个小屋子,哪藏得住人呀。”然后就是人的脚步声,有人站在了地洞的盖上,听说话是那个女人:“您看

    见了,就这两个柜子,您都翻了,再看看床底下,沒有人吧”“你的,什麽地干活”“看您问的,我是干什麽的您还看不出来这是我的良民证。要不要我侍候

    侍候您,保证您舒舒服服,来呀。”静了半晌,听见那鬼子的声音:“优西!你的,良民的大大的。我的,抓抗

    日分子的,明天的,你的,侍候皇军。”“那可是我的福气,明儿个您一定来呀。”“我们的,一起来。”这是另一个鬼子的声音。“哟,我就一个人,哪接得了那麽多呀,这麽着,你们一个一个来,我都好

    好侍候着,怎麽样”“好的,好的,开路。”“一定来呀。”脚步声出了屋,听见关门和锁门的声音,然后是那女人的骂声:“呸!狗日

    的,明儿个老娘把你们全都阉喽。”脚步声慢慢走近,洞口打开了:“行了,出来吧。”(三)大当家从洞里蹿出来,拔腿就往外走。“怎麽也不说声谢谢就走”“谢了。”大当家伸手去开锁,被那女人一把抓住了手:“等等,你要去哪

    儿现在正在戒严,出去不是找死吗”大当家沒说话,也沒再动。“喏。你先睡我这儿,明天天亮了再出去。”大当家犹犹豫豫地移动着脚步,却沒有上床,只是坐在一边儿的小方凳上。女人笑了笑,自己上了床,点上一支烟,把两只脚翘在床头上。从高高的旗

    袍开衩中,露出一条雪白的大腿。“下贱!”大当家心里骂道,这女人原来是个暗娼。两个人沈默了很久,还是那个女人打破了僵局:“坐在那儿不累吗想睡就上来。”“不困。”“算了吧,我早看出来了,你是女扮男装,都是女人,还怕我找你干那个事

    儿呀。”“我说了,不困。”“別他妈的装了。”那女人突然恼了:“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不错,我是卖

    的,可我情愿卖吗我也曾经是个让人羡慕的正经女人,我爸爸还是这省大的教

    授呢。我也想过嫁个好男人,从一而终,可是,小鬼子……”说着,她的眼泪刷

    地流了下来:“我一家人都死了,就剩下我一个,还被他们……我想过死,可我

    不甘心,我要报仇,我要让他们偿命。別以爲就你是抗日的,我也在抗日。”“你抗日”大当家的听到女人的哭诉,心里一股同情油然而生,口气缓

    和了许多。“怎麽不信走,跟我来。”女人跳下床,重新把洞门踢开,然后拿起油灯,当先跳了下去。大当家跟着下了地洞,这才发现洞子比她原来想象的要大得多,也长得多。“这是一个老房子,房主是个孤老太太,死了以后落在她娘家侄儿的手里。我小时候家就住这附近,经常到老太太家来玩儿,所以知道这地洞,就给租

    下来了。这洞子那头从水底下能通到护城河。“说着说着,来到了洞底,果然见旁边有水。女人把灯放在壁龛里,然后指着

    一个木箱子说:“打开看看。”大当家疑惑地掀开箱子盖儿,真让她吃惊,箱子里竟有十几支手枪,有王八

    盒子,有枪牌撸子,有大镜面,还有子弹。大当家回头望着那女人,眼中流露出

    惊异的神色。“再把那个盒子打开。”女人脸上洋溢着得意之色。那是一个大红木匣子,带着铜吊扣,大当家打开一看,更是吃惊不小,里面

    都是日本鬼子的肩章,有军曹,有尉官,还有一个两杠一星的。“还有那个。”大当家打开另一个木箱,里头装了半下儿石灰,石灰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几排

    黑乎乎的玩意儿,大都干瘪了,只有一个湿乎乎的,竟然都是男人的玩意儿。“怎麽样信了吧”女人得意地说。“你就是”大当家明白了。“不错,我就是关东女侠。我呀,是卖身的不错,可地我只卖给咱中国爷们

    儿,小鬼子想上我的床,除非他有九条命。”“你一个人怎麽干的”大当家觉得,该对这个女人另眼相看了。“我都是到別的街上去找他们,看准哪一个放了单儿,就给勾来,先灌他喝

    酒,那酒里是有料的,麻翻了,就拖到这儿来。先把他们给阉了,叫他们作了鬼

    也沒办法再糟塌女人,然后用刀子捅死,用竹竿儿顺这洞捅出去,就到了护城河

    里。这洞在水底下,沒人发现得了。”大当家现在早沒有了一丝看不起,光剩下佩服了:“姐姐,你真行。不过,

    一个人干太危险,以后你还是跟咱们合伙干吧。”“你们妹子,你们是抗联,还是绺子,还沒问你们的字号呢”“我们是绺子,人少,山寨小,沒什麽字号,不过都是专门打小鬼子的。”大当家沒说自己就是关东女侠,她可不想扫了那女人的兴。“行,只要是打鬼子的,咱就是好姐们儿,怎麽样,要是不嫌弃姐姐是个下

    九流,咱就认个干姐们儿。”“好,咱就在这设下香案,八拜爲交。我叫张素芬,二十二了。”“我叫常玉环,二十六了。”“那你是姐姐,姐姐在上,受小妹一拜。”“贤妹,姐姐这里还礼了。”两个在洞里结拜已毕,出来同钻在一床被子里,谈了一整夜。两个商量好,

    玉环以后不再冒险了,山寨出本钱,让她开个小旅店,一方面给山寨作眼缐,另

    一方面,山上人进城,也好有个落脚之地。天大亮时,素芬离了玉环的小屋,她知道,小红一定等着急了。离约定会面

    的时间还早,素芬又去北城转了一上午。城北火车站鬼子防范不甚严密,周围的

    道路也通畅,进出都方便,可以作爲下一个目标,便在附近多转了几圈,看看临

    近中午,这才转身往锺楼走。才走到北二街,就看到成群的鬼子端着枪把人往锺楼赶,素芬想躲沒躲开,

    也给裹了进去。“大婶,这是干什麽”她问旁边的一个女人。“干什麽你不是省城的人吧我们都习惯了,这是要杀抗日分子,把大伙

    都轰去看。哎,每个月都会有这麽几起儿,可惨了。你说,就这麽杀,这抗日分

    子也杀不完。”素芬心里十分沈重:“大婶,抗日分子是杀不完的,只要有小鬼子,就有抗

    日分子。”“那倒是。这些该死的小日本儿,早晚都让他们死绝喽!”(四)素芬随着人群一起来到锺楼下,成群荷枪实弹的鬼子宪兵在中间围出一块方

    方整整的空地,僞警察们则在外围推搡着拥挤的人群。“二哥,今天杀的是什麽人哪”“听说是关东女侠。”“关东女侠怎麽会”“说是她自己承认的。”“我怎麽沒听说呀”“我刚从那边过来,听说是十点多锺抓住的。抓的时候,她自己说是关东女

    侠。”“哎,可惜了!有这关东女侠在,小鬼子就沒有好日子过,以后,还不知道

    谁帮咱中国人出气呢。”听见说关东女侠,素芬心里“格登”一下:“是谁是玉环姐,还是小红怎麽会被抓住呢怎麽办怎麽救她呀,要是山上的兄弟们在这儿就好了。

    “素芬真是心乱如麻。“来了,看哪,真是个女人。”“还这麽年轻,造孽呀。”素芬随着衆人一起往正西望去,见远处一群鬼子宪兵押着一辆拉炮的马车慢

    慢走过来,马车上立着一根“T”形木桩子,一个年轻的女人被捆着双手吊在木

    桩上,欠着赤露的脚尖站在车上。那女人穿着黑色的旗袍,一路走,一路大声地

    喊叫着,不是玉环,却是谁!素芬的心“扑通通”地跳,两只手心攥出了汗,怎麽办得救她呀!可自己

    人单势孤,力不从心哪!马车越走越近,素芬听清了玉环的喊声:“父老乡亲们!大叔大婶,大哥大

    嫂们!別爲我难过!我是关东女侠,我杀了十三个小鬼子军官,还把他们都给阉

    了,痛快!我赚了!父老乡亲们!別怕小鬼子,只要咱们横下一条心跟他们干,

    就能把他们赶跑。我是个女人,都能杀十三个,你们也能。杀一个够本,杀俩就

    赚一个,我赚了整整一打了。”“到那边作了鬼,我还要求求闫王爷,让他老人家派我个勾司人的差事,回

    来勾小鬼子的魂儿,让他们一个一个都下地狱。父老乡亲们,我杀了十三个鬼子

    官儿,我早赚够本儿啦,哈哈哈哈!……”马车进了法场,素芬的手不由自主放在了腰间,那里藏着两支装满槽的快慢

    机儿。玉环突然看见了素芬,愣了一下,马上就又恢复了常态。她似乎明白素芬

    想干什麽,继续喊着话,内容却有了变化:“父老乡亲们,要好好活着,留着本

    钱好杀鬼子。別爲我难过,我杀了十三个鬼子,早够本儿了,你们自己保重,你

    们还能杀更多的鬼子……”素芬知道,玉环是在暗示自己,不要爲了救一个再搭上一个,留得青山在,

    不怕沒柴烧。素芬的眼睛里含满了泪花,在场的百姓也都流下了眼泪。几个鬼子过去把玉环从车上解下来,不容分说就把她的旗袍当胸扯开撕成了

    碎片,然后又撕烂了她的小白背心儿和花细布裤衩,剥得一丝不挂地捆了起来。雪白的肉体被绳子一勒,更显得白的白,红的红,黑的黑。在那小屋里的时

    候,素芬从沒发现玉环有这麽美。玉环沒有挣扎,只是直直地站着,挺着高耸的

    酥胸,眼睛里微有些湿润,嘴里仍然继续着她的叫喊。她被拖到空地中间,两个

    鬼子想按着她跪下,玉环抵死不肯,按下去又站起来,按下去又站起来。一个鬼子军曹拔出战刀走了过去,把刀刃沖上放在她的两腿间:“你的,跪

    下!”她扬着头,盯着那鬼子的眼睛:“老娘上跪天,下跪地,跪父母,跪神灵,

    就是不跪小日本儿!不就是死吗老娘不怕,老娘是英雄好汉,甯可站着死,决

    不跪着生!”“八格!”那鬼子气得沒法儿:“你们的,脚的捆上,捆着跪下。”他想把

    她捆成跪着的姿势。“小鬼子们,你们捆得了老娘的身,捆不了老娘的心,老娘决不会给你们下

    跪。”一边说着,玉环一边拼命地扭动着身体乱踢乱咬,四、五个鬼子都按不住

    她。“你的,关东女侠英雄的!”旁边过来一个二道杠的鬼子军官,他叫那个

    军曹把刀拿开,然后对玉环竖起了拇指:“我的,军人,佩服!你的,站着地,

    可以。”然后,他退开几步,向那个军曹示意可以行刑了。那军曹双手握着刀,

    想绕到玉环身后去,玉环把眼睛一瞪:“用不着,老娘不能从背后挨刀。”那军曹站在她面前,握刀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虽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

    手,却难以面对那双逼人的眼睛。玉环看着那军曹,嘲弄地笑了笑,然后甩了甩披散的长发:“来吧,还等什

    麽”那军曹举起了刀,素芬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玉环却象沒那回事儿似的,只

    是用最后的机会说道:“十三个,哈哈,马车轧罗锅儿——老娘值(直)了。”军曹的刀挥了过去,不是砍向脖子,因爲她站着不好砍,所以他是斜着噼下

    去的。军刀从玉环左肩砍进去,由右腋下出来,砍断了右臂。人群惊唿了一声,

    玉环却沒有叫,甚至连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那个赤裸裸的女人倒了下去,人头同半边肩膀落在离身体二尺来远的地方,

    由于绳子并沒有被砍断,所以两半截身子也沒有离得太远。血,血呀!从那沒了头的身子里蹿了出来。由于体腔内的压力,被切去一块

    的肺叶和心髒从刀口那里被挤出来。那心火红火红的,还在不停地跳着。她的眼

    睛仍然大大地睁着,脸上带着胜利者才能有的笑意,嘴唇还在动,素芬知道,她

    一定还在说:“十三个,赚了!”(五)鬼子撤了,把玉环赤条条地留在那儿,人们争相跑过去,把玉环围了起来,

    挤不进去的纷纷议论:“真是好样的!不愧叫女侠,人家到死都沒眨一眨眼睛。”“有这样的侠客,鬼子还能睡得好觉!唉,可惜呀,以后再也沒有关东女

    侠喽。”“有,肯定有。关东女侠是神仙,哪会这麽容易就死呢。”“可这个”“这个只不过是关东女侠的法身,她能同时在两个地方打鬼子,当然就能有

    两个法身,不信,你等着瞧,关东女侠呀,还会出来和鬼子干。”素芬挨命挤进人堆,她要看结义的姐姐最后一眼。当她挤进去的时候,几位

    大婶儿已经哭着把玉环分在两处的尸身拼到了一块,并且用旁边人捐出来的衣裳

    把玉环的身子盖上了。玉环仍然睁着眼睛,脸上的笑意不变,嘴微张着,仿佛仍

    在说:“十三个,赚了,哈哈哈哈!”素芬真想替玉环收尸,但她在城里并沒有亲戚,自己什麽也办不了。摸摸身

    上,还有几块光洋,她掏出来,塞在一个大婶儿手里:“婶子,我年轻,什麽事也帮不上忙,我出些钱,帮着她把后事办办吧!”“这位先生,用不着,这样的女英雄,就是一分钱沒有,我们大伙也都会替

    她操办的。”“那就算我爲她盡一份心意吧。”素芬强忍着沒哭出来,硬把钱塞在大婶儿手里,然后站起来,急忙转身挤出

    人群就往北街走。快到北二街的时候,她发现一个人总缀在后头。素芬干了这麽

    多年的绺子,警惕性很高,看看左边有一个小巷,她走过去向里一闪,却沒有继

    续走,而是躲在墙角后面,等那尾巴也拐进来,素芬突然一把锁住他的脖子,另

    一手拿枪顶在对方的腰眼儿上。“別动!”“別开枪,误会,误会。”素芬一看,是一个年近六旬的干瘦老头,手里拿着个白布幡儿,上面写着:“张铁口”,原来是个算命先生。素芬把他放开:“你是干什麽的爲什麽跟踪我”“我是算命的,沒有恶意。这位先生,刚才我在锺楼下面看见你,发现你印

    堂发暗,怕是有祸事,特来知会一声。”原来如此,素芬知道,这是刚才掏钱的时候露了白,算命的惯用这种把戏,

    先吓你一吓,然后就好借禳灾法儿向你要钱了。“哦,不知是什麽祸事啊”“恐怕不是一般的祸事。我们看相的,不轻易断人生死,不过,你印堂中不

    仅仅是发暗,而是一股死气,不出一月,定有性命之忧哇。”“哦,那麽,能看出我是怎麽个死法吗是枪打的、刀砍的、石头砸的,还

    是吃得不合适噎着了。”素芬在调侃那老头。张铁口有些急:“只怕是要象这个一样,出红差,上法场啊!”“那麽,有什麽禳解之法麽”素芬知道,该进入正题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先生,哦,不,是姑娘。只要你一个月内不再生杀

    人之心,自会有转机,只是……,恐怕你不会回心转意的。”“你是什麽人”素芬立刻警惕起来。“我就是个算命的,在这省城的东大街摆卦摊儿已经几十年了,还从沒有走

    过眼。姑娘,你要是信我的话,就找个地方躲上一个月,自然遇难呈祥,不然的

    话……”“算了老人家,你不用说了。”素芬伸手去身上掏钱,这才发现方才把钱都

    给了那爲玉环收尸的大婶。“姑娘,您这是在骂我。您以爲我追了您这麽远是骗吃骗喝骗钱的吗您不

    信就算了,到时候自有应验,您的钱我是一个子儿也不会要。”素芬沒掏出钱来,脸上有些红:“老人家,真对不起,我的钱刚才……”她

    作了个手势。“我知道,我说过同你要钱吗,我只是想帮你,让你早作打算。”“老人家,別见怪。要是应验了,我一定到闫王爷那儿替您请阳寿。”“我都这麽大岁数了,还想活几年哪。姑娘记着我的话,好自爲之吧。”说

    完,张铁口摇着头,竟自走了。本来,玉环的死就让素芬心里头堵得慌,给张铁口这麽一搅和,心里更是憋

    气,低着头一直往北走,差点儿把同小红碰头的事儿给忘了,等想起来,急急忙

    忙回头,已经过去大约一个锺头了。玉环的尸体已经不在锺楼那儿了,大概是被

    大伙儿擡去办后事了。还好,小红一直等在锺楼下沒走,看样子就知道,刚才玉环被杀的时候小红

    也在。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沒说话,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山寨。(六)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的带着全山寨百十号人出寨相迎,谈起打兵营的胜

    利,素芬暂时忘了玉环和算命的事儿,紧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根据在省城打探的情况,素芬把三个当家的招集在一块,仔细商量打省城的

    事儿。省城里有好几处目标,素芬那边最好打的是火车站,小红呢,则看上了城

    东南的军火库。四个人商量的结果,认爲这两处目标最好是一块儿打,这样鬼子就不知道增

    援哪里,可光靠山寨这些人显然不够。素芬说:“关东好,黄大炮,满山红这几股绺子都是专门同小日本儿干的,

    以前咱们也合伙干过,不如这次就联合他们一块儿干。”“好主意,关东好和黄大炮都是大寨子,手下都有好几百号人马,咱们四路

    加起来有上千人,够干一票大买卖了。只是,人家是大绺子,愿意听咱的吗”二当家说。“干嘛一定要听咱的,只要是打鬼子,谁当家不是一样。关东好我以前见过

    他一面,人挺豪爽,是条汉子,心眼儿也多,叫他当头儿比我更强,这边由我去

    联络。三当家,黄大炮是你舅子,就请你去跑一趟怎麽样”“行!”“那,四当家的就去联络满山红,回头咱们四座山头的当家的都到关东好哪

    儿会齐。二当家,还是你留守山寨。”“好!”这边素芬带着小红奔关东好的山寨,三当家和四当家也各走一路。联络进行

    得十分顺利,很快三家就达成了协议。由关东好当总指挥,坐阵城西刘家沟,由

    他的二当家领手下五百人去打军火库,黄大炮爲副总指挥,亲自带手下三百来号

    人去打火车站,满山红作总接应使,手下也有二百来号人,跟关东好在城西,随

    时准备接应两边的人马。关东女侠这边人数最少,本来作爲发起人,人家要她当副总指挥,但素芬并

    无心名利,只想打鬼子,便作副总接应使,派三当家、四当家带七、八十弟兄先

    在城东五十里的鬼子据点儿打详攻,等把省城的鬼子吸引过去,这边关东好他们

    再动手。分派已定,素芬叫三当家、四当家拿着自己的手书回去,直接调兵奔城东,自己同小红留在关东好的寨中爲三寨各位当家的仔细介绍两处目标鬼子的布署情况和地形,以便把计划定得更周密一些。四位当家的都商量好了,已经是晚上,素芬同小红两个在关东好寨中住了一

    宿,次日一早返回山寨。几十里的老林子两人走了半天,午饭前才赶到自已山寨

    的山下,两个在外面放的暗哨见是大当家的回来了,便从暗中走出来打招唿。“三当家的他们回来了吗”“回来了,昨天下午回来的,马上就点了八十人下山走了,山上只有二当家

    守寨。二当家知道这次沒派他去打仗,鬧了一宿脾气,今儿个一早带了十来个人

    下山捡零食,正好碰上一辆小日本儿的汽车,二当家二话沒说,把那车给打了,

    宰了四个小鬼子,缴了三条长枪,一支短枪,还抓回来一个日本小妞儿,这才高

    兴了。这不是,刚刚上去也就一个时辰。”“噢,好吧。这个二当家,一捞不上仗打就跟沒了魂儿似的。你们两个也不

    用在这儿守着了,跟我们回山去吧,咱们马上开饭,吃过饭就走,可能还能赶上

    三当家他们。”“好嘞!”四个人兴高采烈地往山上走,到了寨门外,两个绺子看见是素芬,赶快开了

    寨门:“大当家回来啦。”“回来了,二当家呢”“早晨干了一票小买卖,正在大屋那边乐呢。”“噢,小红,你先回去,我去那边看看,叫他们开饭。”素芬说着便向大屋那边走过去。一进门,就见二当家正在当屋坐着喝茶,身边站着几个绺子,正兴高采烈地

    说着什麽,见素芬来了,二当家的赶紧站起来:“大当家的,回来啦,怎麽让老

    三、老四去打仗,却留我们守寨,这不打仗,我的手就痒痒。”素芬笑了:“別急,吃了饭咱们就去追三当家他们,这回来他一个全伙儿下

    山,干一票大的。”“太好了,嘿嘿嘿嘿!”二当家高兴地搓着双手,象个孩子似地。素芬转身出来打算回自己的住处,听见隔壁发出一声女孩子的尖叫,接着就

    又沒声了。素芬觉得奇怪,便走过去撩起了门帘,一看,肺差一点气炸了。只见大坑上躺着两个人,都光着身子,下边那个是女的,两只手拴在一起捆

    在炕桌上,被那男人压在身下,男人的一只手抓着女人胸前一只锥形的小奶子,

    另一手手捂着她的嘴,大屁股一撅一撅的,正在肏她。看那女的瘦瘦的身子,也

    应有个十六、七岁,被插得一抖一抖的,从鼻子里发出一阵阵沈闷的哼叫,眼睛

    里满是泪光。“住手!你在干什麽”素芬转过身,脸沖着外怒吼道。那男人听见喊,急忙起身穿上衣服,怯生生地说:“大当家的,是您哪,您

    坐。”素芬走过床边,见那女孩一身肉白白的,生得也还算漂亮,两条短短的腿分

    开着,浓密的黑毛上满是粘乎乎的液体,屁眼儿哪儿还有一熘殷红的血。“你混蛋,这是干什麽不知道绺子的规矩吗”“大当家的,这哪能不知道规矩呢,可这小妞儿是个小日本儿。”“小日本儿怎麽了小日本儿的女人就不是人啦”“怎麽回事儿”二当家听见声音,带着那几个绺子走了过来。“二当家,这狗东西糟塌女人,你知道不知道”“噢,这事儿呀。大当家的不知道,这是我们早晨打汽车时候顺手牵羊抓来

    的,她爹可是个鬼子大官儿,您看,这是从她身上搜到的。”说着,二当家从怀

    里掏出一张相片递过来,素芬一看,果然是那女孩儿同她父母一起的照片,那男

    的一身鬼子军服,扛着两杠三星。“那又怎麽样,那就可以坏了咱绺子的规矩吗谁让你干的”素芬怒视着

    那个绺子。那绺子被素芬的目光吓坏了,用眼睛瞅着二当家。“是我让他们干的。”二当家接过话头:“我们这也是替大当家报仇,你忘

    了,小鬼子当年是怎样对你的。”“你们,你们,你们混蛋。”素芬气得浑身哆嗦起来,二当家提起了当年,

    打中了素芬的痛处。(七)素芬的父亲是城南黄花镇的一位小学教员,他有两个女儿,素芬是老大,老

    二叫素兰,比姐姐小两岁。这姐妹两个从小在父亲的教导下读书识字,后来又都

    上了省城的中学。那一年暑假,刚刚下过一场雨,已经十八岁的素芬带着妹妹到

    林子里捡蘑菇,正玩儿的开心,一队鬼子兵开了过来。两姐妹贪玩儿沒有注意到

    恶魔的临近,等发现自己被包围的时候,已经什麽都晚了。两个姑娘被三十几个鬼子兵围住,拉胳膊拽腿地按在了地上,她们哭叫,挣

    扎,但怎麽能敌得过一群如狼似虎的鬼子。素芬只感到自己的衣服被一件件撕烂

    剥了下去,剥得寸缕无存,两条腿被强行分开,一只只粗糙的黑手攀上了自己最

    神圣的地方。她拼命扭动着,终于还是沒能逃过那可怕的入侵。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一个又一个鬼子爬上了自己的身子,插进了自己的下

    体,痛苦和耻辱使她头痛欲裂。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接着是乒乒乓乓的枪响,素芬发现已经沒有

    人再按着自己,而那个正在强暴自己的鬼子也软软地趴在自己身上不动了。马蹄声来到近前停了下来。素芬推开压在身上的鬼子站了起来,看见十几匹

    高头大马,每匹马上都坐着一个拿枪的大汉,他们都穿着羊皮大氅,静静地看着

    她。她看见地上躺了一地的死人,那些鬼子都见了闫王。她妹妹素兰光着身子躺

    在不远处的一块大青石上,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天空,分开的两腿间满是腥红的

    血,她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给,穿上。”爲首的大汉脱下身上的大氅扔过来。素芬不哭了,她的泪已经流干了,她现在心中满是仇恨。她已经不在乎赤身

    露体的羞耻,把那大氅给大汉扔回去:“你们是绺子吗”“嗯。”“要女的吗”“嗯。”“带上我。”素芬找到那个鬼子官儿,把他的衣裳剥了穿在自己身上,又拿了他的手枪学

    着绺子们的样儿別在腰里,然后走到那大汉跟前,伸出了手。大汉拉住她一拎,

    就把她拎上马来,一伙人打马急驰而去。那大汉的名号是关东红,过去是劫富济贫的好汉,鬼子来了就专打鬼子。素

    芬跟着关东红,学骑马、学武功、学打枪,跟着关东红摸哨、劫车、打兵营。她

    勇敢无畏,又是上过学堂的,打仗肯动脑子,所以全寨的人都信服她。沒多久,

    关东红下山的时候与鬼子遭遇中了枪,临死的时候,当着全寨弟兄们的面,叫素

    芬接替他坐了大当家的交椅。素芬是被鬼子糟塌过的,所以,二当家一提起来,素芬就是一阵心痛:“你们混蛋,小鬼子不是人,你们也不是人吗。她爹有罪,她一个孩子有什

    麽罪我是个女人,她也是女人,想想自己,再想想別人,你们怎麽能……”素

    芬难过地哭了起来。“大当家,我们有罪,您罚我们吧。”“我是要罚你们,你们犯了咱绺子最大的忌讳,你们知道要受啥处罚吗”在绺子中,犯了色戒是要用拉弯的小树插着屁眼儿甩到天上摔死的。“知道,大当家的。我是二当家,这事儿是我答应的,要罚罚我,不关弟兄

    们的事。”“大当家的,我们都有罪,二当家是受了我们的挑唆才答应的,坏事儿是我

    们干的,不能连累二当家的。”“你们都別说了,过一会儿在聚义厅议事,我自有处置。你们都出去吧。”素芬把那女孩儿的绳子解开,让她穿回自己的衣服。素芬过去上过中学,会

    日本话,好言安慰了那个不停哭泣的女孩儿,然后说:“起来,我送你下山。”“姐姐!”那女孩哭着,一把抱住素芬:“你是好人。”“我们都是好人,我们都不愿意杀人,是你爸爸他们跑到我们中国来杀人放

    火,我们不得不起来保护自己,你懂吗”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素芬起身,亲自把女孩送到山下的公路上。聚义厅里,剩下的二十来个绺子们都聚在这里,一个个心情沈重。“二当家的。”“大当家,我在。”“你知罪吗”“我知罪。您惩罚我吧。”“本来,是应该罚办坏事儿的,念在他们都是打日本的好汉,这次就饶过他

    们这一回。可你是二当家的,明知道犯了规矩,还同意他们这麽干,就不能轻饶

    了,你服吗”“服!”“大当家,看在二当家爲山寨出生入死这麽多年的份上,就饶他一死吧。”衆绺子知道,这淫罪在绺子中是最重的罪之一,是要死人的,便都跪下来爲

    他求情,小红更是哭得象个泪人儿“二当家的,你怎麽说”“大当家,我犯了规矩,坏了山寨的名声,我是罪有应得。不过,在我死以

    前,有一事相求。”“说。”“能不能让我先打完了这一仗,把这命拼在小鬼子手里。男子汉大丈夫,沒

    死在战场上,这心里,不甘哪。”二当家懊悔地低下了头。素芬坐在那里,半晌沒说话。的确,当年关东红在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二

    当家,別看今年才三十五岁,却已经当了二十年的绺子,大小战阵经历无数,在

    他枪下送命的小鬼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爲保护关东红,他曾舍生忘死三入敌

    阵,身上受了七处伤,这样一个大英雄,她怎麽忍心!可是,她是大当家,是全

    寨人的主心骨儿,山寨的规矩不能由她而废。“二当家,你是条汉子,是个英雄,这,全山寨的人都知道。可是,咱们绺

    子的规矩不能坏,山寨的大旗不能倒哇。念在你跟关东红大哥多年的份上,念在

    你是条好汉,我亲自送你,让你死个痛快。”二当家刚想说话,素芬挥手拦住了他:“还有,我知道,这麽多年以来,你

    就对我有心,我不是个木头人,这心里,也一直盼着嫁给你,可又一想,我已是

    残花败柳,配不上你。小红是个好姑娘,也对你有意思,本想搓和你们两个成一

    双,谁知你……”“二当家,今天晚上,当着弟兄们的面,我和你拜堂成亲,今晚入过洞房,

    明天一早再送你走,万一能留下个种儿,你刘家也好有人接续香烟。你想多杀鬼

    子,就让我替你去完成心愿吧。”“大当家!我对不起你!”二当家扑通跪在地上,眼泪哗啦啦淌了下来。(八)阴沈沈的夜,沒有月亮,比平时黑了许多,聚义厅里,二十多个绺子还在推

    杯换盏地喝着酒。虽然满山寨到处披红挂彩,但谁也笑不起来,绺子们大碗大碗

    地往肚子里倒着酒,就想着醉死算了,免得明天去面对那让人心碎的场面。小红把新人送进洞房,就一个人跑回隔壁自己的房里,蒙着头偷偷地哭。洞房内,二当家十字披红站在当屋,素芬身穿着大红吉服,蒙着盖头坐在炕

    上,两个人谁都沒有说话,气氛十分沈闷。良久,还是素芬打破了僵局。“当家的,怎麽不来揭盖头”二当家象被绳牵着似地慢慢走过去,掀了盖头,露出那一张美丽的脸庞。人都说,灯下看美人。素芬本来就俊,开了脸更显得干净,加上晃忽的红烛

    一照,益发显得美如天仙,如果换个时间,面对这样一张脸,二当家早就扑上去

    了。“站着干什麽,坐下。”素芬指着自己身边,二当家木偶似地坐下去,眼观

    鼻,鼻观口,两只大手放在自己的腿上,用力搓着。素芬站起来,拿脚盆打些凉水放在炕边,又拎过一只大铁壶,把盆里的水兑

    热:“当家的,我帮你烫烫脚。”说着,伸手去抓二当家的脚。“不用,脚臭,我自己来。”二当家急忙想躲,一只脚已被素芬抓住:“就让爲妻侍候侍候你吧,以后沒

    机会了。”素芬给二当家脱了鞋袜,把脚按在盆里,热热的水让二当家“嘶”地抽了一

    口凉气,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当家的,你恨我吗”“不恨!”“真的”“真的!”“你爲什麽不恨我”素芬突然哭了起来:“你该恨我!今晚在这屋里,我

    就是你的老婆了,恨我,你就打我吧!”“我真的不恨你!”“可我恨我自己!”说着,素芬忘情地扑在二当家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

    起来,此时,她才象个真正的女人。二当家用手抚摸着素芬的头,悔恨交加,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强忍下去。他知道,虽然明天要死去的是他自己,可最难过的,却是素芬,都怪自己一

    时煳涂。现在,自己是丈夫,是妻子的保护者,生命中的最后一个晚上了,他得

    盡男人的责任。“素芬,別哭了,今天是洞房花烛,咱们该高兴才是。”他捧起她的脸,用

    袖子给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看看,挺俊的姑娘,一哭就丑了。来,笑一笑,笑

    一笑”素芬笑了笑,可比哭还难看。二当家把素芬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把她的头搂在自己胸前,

    耐心地哄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收住了抽咽。他给她讲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怎麽偷隔壁二太爷家果子;怎麽堵村西王财主

    家水沟;怎麽光着屁股下河洗澡,结果来了一小股大水,好不容易游上岸来,却

    发现衣服让水沖走了,只得在河边的小树丛里躲着,一直到天黑了才回家,让老

    爹臭揍了一顿;还有……素芬笑了,这次是真的,一点儿不掺假地笑了。二当家的发现,这个平时令

    人敬畏的女人,笑起来竟是那麽灿烂,他忘了明天,忘了周围的一切,一股男人

    真正的沖动涌上心头,一把捧起素芬的脸,把自己的大嘴同她那张红润的小嘴紧

    紧地压在了一起。素芬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唿吸也开始沈重急促,她忘情地搂住他的脖子,

    把自己紧紧地挤在他宽阔的胸膛前。二当家感觉到了胸中的燥热,他解开自己的领扣,又摸索着解开了素芬的扣

    子,然后把她的红夹袄脱下去,只留下红绸肚兜儿,然后,他忽轻忽重地抚摸着

    她那光滑的嵴梁,最后轻轻地拉动了她背后细带的活结。她娇羞地哼了一声,把

    头更深地埋在他的怀里。他又脱了她的鞋袜,露出两只白嫩的脚丫儿,解开她的红色百褶裙,然后松

    开了她的裤带。他把素芬平放在炕上,然后回身取来了一盏灯,他要利用这唯一的机会好好

    欣赏一下自己的新娘。二当家上山之前曾娶过一个老婆,那也是左近百里挑一的俊姑娘,当年他还

    小,虽然也曾想过这样欣赏媳妇儿的光身子,却一直沒好意思。后来镇里的老财

    看上了自己的老婆,便派人拿着五十块大洋来,让二当家的把老婆让给他,二当

    家不干,那老财竟趁他不在家的时候硬闯进家来,糟塌了她。二当家回到家中,

    老婆已经上了吊。当晚,二当家拿了把斧头摸近老财家,一气儿把老财一家人杀了七、八口,

    然后上山当了绺子。现在他又有老婆了,还是一个百里挑一的美人儿,可惜他沒有多少时间同她

    一起了,他要把她的一切都装在脑袋里带走。素芬也知道他想看自己的身子,虽

    然感到很害羞,却沒有反对,她不愿扫他的兴。二当家坐在素芬身边,一手举着灯,另一只手在她那赤裸的身上抚摸着。她

    的身材中等,胖瘦适中,一身肌肤雪一样白,羊脂一样细。她的上身窄窄的,腰

    肢细细的,髋部曲缐圆滑丰满。两只乳房呈圆锥形,乳晕有铜钱大小,粉红色,

    中间是尖尖的乳头,象两颗新鲜的枸杞子。她的小腹扁平,肚脐圆圆的,在肚皮上形成一个幽深的圆窝儿。两条腿修长

    笔直,不粗不细,小腹下腹股沟的交汇处,有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圆丘,上面整

    齐地生长着一丛浓黑的阴毛,在灯光的照射下,越发衬出肌肤的白嫩。二当家用手在素芬的腰下轻轻一托,素芬心领神会地翻了一下身,让自己背

    朝他侧倒过去,把自己的美臀呈现在二当家眼前。她的髋部不宽不窄,经常锻练

    的臀部浑圆挺翘,在腰部两侧形成两个深深的菱形窝儿。二当家沖动地把手放在

    那两块弹性十足的臀肉上,大把地抓握揉捏着,并把灯移近些,以便照亮她那浅

    褐色的菊门。二当家终于决定要查看她那最神秘的地方了,他把她重新扳成仰躺的姿势,

    分开她的两条腿,然后跪在她的两腿之间。在那块标志性的黑毛后面,露出两片

    厚厚的肉唇,紧紧夹着,只留着中间一条极细的缝隙,二当家把她们打开,里面

    是两片深褐色的肉片,肉片之间,露出嫩嫩的红色,那里已经十分湿润了,少量

    的液体还流下来,汇集在大阴唇的后联合处,几乎要淌下去了。二当家感到自己本来已经硬挺的下身更加膨胀,胸口有些透不过气来。他沖

    动地把手伸进去,慢慢地刮动她的下体,她早已被熔化了,随着他手的动作开始

    摇动自己的臀部,两手不住抓握着空气,嘴里也发出了小猫儿一样的呻吟。二当家把灯放下,随手拉过一个枕头,另一手用整个小臂兜着膝弯儿把素芬

    的屁股擡起来,把那枕头埝在下面,让那两条白生生的腿呈“M”形分开着,然

    后脱了自己的衣服,跪在她的两腿之间,用手扶着自己那粗壮的玉柱,深深地顶

    进那温暖的洞穴,接着便把自己往那个洁白的肉体上整个盖了上去。素芬感到了那令人心醉的压力,感到了男人的沖动,也感到了胀满与充实,

    他是个真正的男人。她完全被他征服了,忘掉了自己,忘掉了一切,有的只是他

    的强壮、巨大和勇勐。(九)小红尖利的喊叫声惊醒了相拥而眠的一对恋人,素芬睁开了眼睛,发现松明

    火把把屋子照得通明,炕边站满了人,连自己身边的大炕上也有好几个人。从那

    雪亮的刺刀和屁帘儿帽子就知道发生了什麽。她和他几乎同时伸手去枕头下面摸

    枪,却发现枪已经不在了。一个鬼子军曹走过来,看着炕上的两个人:“你们的,起来的开路。”素芬扭头看着二当家,二当家也发现了自己的处境,满不在乎地一笑:“大

    当家的,天可怜见,这回我不用受咱自己人的处罚了。”“是啊,沒什麽说的,拉几个埝背的吧。“行,一人一个。”“好!”鬼子军曹沒听明白:“你们的,说什麽快快地开路。”素芬盘算了一下,然后故意用眼睛看着炕边自己的衣服说:“得先让我们穿

    上衣服。”那鬼子军曹听了,明白了被窝里头两个人的状况,淫笑起来:“优西,大大

    的好。”他向炕上的几个鬼子说了几句日本话,那意思是让他们把被窝掀开,把

    这女人光着捆起来。那几个鬼子听了十分兴奋,把手里的枪往炕下的同伙手里一

    递,便来掀被窝儿。两个人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被窝刚一掀开,素芬便飞起一脚踢向一个刚想弯

    腰来抓她的鬼子的鼻子。那小子挺灵活,硬是向后仰了一下身子躲过这一脚,却

    沒注意到素芬的另一只脚已经用盡平生之力踢向了他的下身,就象石头砸在鸡蛋

    上,那鬼子爆裂了,哀叫一声,倒在炕上,翻了两个磙儿便不动了,而素芬自己

    也被另外几个扑上来的鬼子压在了床上。几乎是同时,二当家则扑向了炕下一个端枪的鬼子,他是自己往刺刀尖上撞

    过去的,刺刀连枪一起从他的肚子上刺进去,直透后腰,那鬼子显然沒有想到他

    来这一出儿,一下子傻了,而二当家的则一把抱住那鬼子的头,一口咬住了他的

    喉咙。那鬼子一声惊叫只喊出来半截儿,就被压在地上,他痛苦地用双手锤打着

    二当家的后脑,两条腿在地上乱蹬。其他鬼子发现了危险,急忙扑上去,有的想把二当家拉开,有的用刺刀在二

    当家后背乱戳。二当家终于被两个鬼子抓着胳膊拖了起来,不过他满是鲜血的嘴

    里却叼着两寸来长的一截皮肉,那小鬼子躺在地上,脖子上一个大窟窿,血沫子

    “扑哧扑哧”地向外喷,原来,二当家硬是把他的整个喉结连着一段气管给咬下

    来了。二当家脸上洋溢着笑容,望着正被按趴在炕上捆绑的,同样笑着的素芬:

    “孩子他娘,我那笔帐收完了。”“当家的,我那笔也收了。”二当家笑着,一股股鲜血从嘴里喷出来,然后头勐地垂了下去。五花大绑起来的素芬被两个鬼子架着从屋里走出来,看见小红也从她自己的

    房里出来。小红才十八岁,跟了素芬两年了,平时打鬼子,她象头疯虎,回到山

    寨,则象一只乖巧的小猫儿不言不语。现在她也被捆着,身上只穿了一件红兜兜

    儿,露着雪白的大腿和黑茸茸的三角地带。她紧夹着两腿,看见素芬,喊了一声

    大当家,眼泪就象断缐的珠子一样流了下来。素芬知道,象自己和小红这样年轻美貌的女人落在了鬼子手里会是什麽样,

    所以,她非常理解小红此时的感受:“小红,別哭,挺起来,不能在鬼子面前流

    泪。”“嗯!”小红用力点点头,真的不哭了。素芬看到满山寨都是火把,影影绰绰地到处都是鬼子,估计得有上千人。来

    到聚义厅前,素芬看见了一个鬼子上校,身边站着的是那个白天被素芬送下山的

    日本女孩儿,那鬼子官儿素芬见过,就是女孩儿照片上那一个。素芬什麽都明白

    了,她沒有后悔,也沒有怨恨,只是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她。“是她吗”鬼子官儿一指素芬。女孩儿怯怯地点点头,然后用日语补充了一句,素芬听出她说的是:“她们

    两个是好人。”“你的,关东女侠”“是又怎麽样”鬼子官儿向部下打了个手势,叽哩咕噜说了几句,素芬听懂了,知道最担心

    的事要来了。她们被架着往聚义厅走,那日本女孩儿在后面哭叫着:“爸爸不要,她们都

    是好人。”“八嗄!”鬼子官骂着,一把抓住想沖过来的女孩儿。素芬听见那女孩儿在背后绝望地叫着:“姐姐,姐姐……”聚义厅里一片狼藉,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死人,血的腥味直沖头顶。绺子们

    心情不好,借酒浇愁都喝醉了,所以煳里煳涂就被鬼子用刺刀挑死在聚义厅里。素芬看着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们的尸体,难过地扭过头去。鬼子们把昨晚喜宴用的长桌搬了两张到屋子中间,素芬知道他们要干什麽,

    对屋子里那个指挥的鬼子中队长说:“她还是个孩子,我是她们的头儿,有什麽

    事儿沖我一个人来。”“哈哈哈哈!”那家伙狂笑着:“花姑娘的,皇军的,通通地享受。”小红看着排成两队在脱裤的鬼子兵,知道要发生的事,尖叫着拼命反抗,又

    上去两个鬼子,一把扯去她的红兜兜儿,把她彻底剥光,然后每人抓住她的一条

    腿,同架着她上身儿的两个一块把她擡上了桌子,将两条大腿强行分开,露出了

    处子的羞处。“你们不是人!”素芬用日语骂道,然后又用中文说:“小红,坚强些,这

    事很快就会过去的,无论发生了什麽,你都是个好姑娘,不要哭,不要让小鬼子

    看笑话。”那鬼子中队长听到素芬用日语骂他,愣了一下,然后继续淫笑着,叫两个鬼

    子帮着把她也擡上桌子分开腿,然后自己脱了裤子,来到素芬跟前。素芬又用世

    上最恶毒的话骂了一句,眼睛望着屋顶便不再说话。聚义厅里,鬼了们呜吼喊天地狂笑着,丑陋的身躯碾压着两个美女裸露的玉

    体,疯狂地淫亵着她们的生殖器。院子里,日本女孩满眼泪水,不停地叫着“姐

    姐,……”黑暗中,一条人影躲过搜寨的鬼子悄悄地熘下山去。(十)早晨,关东好正在刘家沟等着鬼子大队的消息,一个绺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

    来:“大当家的,不好了,我家的山寨被鬼子踹了,大当家、二当家,还有二十

    多个弟兄……”说着,他呜呜地哭起来。“快说,怎麽回事”原来,这是被安排放暗哨的绺子,晚上天太黑,鬼子摸上来的时候他沒有及

    时发现,等发现问题急忙回山报信儿的时候,却发现另一拨儿鬼子早已从山寨的

    另一条路摸了进去。他听见鬼子在聚义厅中用刺刀捅人的惨叫声,看见素芬和小

    红被架进聚义厅,便急忙熘下山来求援。“大当家的,我下山的时候,我们大当家和小红姑娘还沒被杀死,您快去救

    她们吧。”关东好听了,坐在那愣了半天,然后艰难地摇了摇头说:“晚了。她们也许

    不会在山上被杀,但她们也活不过今天中午。我说昨天晚上鬼子大队人马怎麽不

    去城东,反而往城西开,原来是去找那个被你们抓住的日本狗崽子。”“大当家的,怎麽办呢,您赶紧拿个主意吧。”“你先歇着,我派人再去打听打听。”派出去的人很快回来了,说鬼子大队坐着汽车回来了,在岔道的地方,多一

    半儿的鬼子奔了城东,剩下的回了城,回城的车上果然押着素芬和小红姑娘。“他们一定会在今天处死张大当家的和小红姑娘。”“大当家,你可得救她们哪。”素芬寨中那个绺子哭着说。“我是想救她们,可这里鬼子防范很严,除非鬼子把她们暂时关起来不杀,

    否则我们根本救不了她们。”“那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张大当家的是个女中之龙,我很佩服她的爲人,她要死了,我们都会难过

    的,但我们不能胡拼,否则,张大当家的地下有知,一定会不高兴的。”“那怎麽办”“我们只有按原来商定的继续干下去,多杀鬼子替张大当家的报仇。”咬着牙恶狠狠地说着,关东好把自己身边负责传令的两个绺子叫过来:“你

    们两个,分別去二当家那儿,还有黄大当家的那边,告诉他们张大当家的事,跟

    他们说:马上准备动手,以锺楼前面的炮声或者枪声爲号,下手要狠,见到小鬼

    子,有一个宰一个,不准留下一个喘气儿的。”“还有,完了事儿,留下帖子,用关东女侠的旗号。从今往后,只要关东好

    打鬼子,都要算张大当家一份儿,替她留旗号。噢,还有,叫他们打完了,快点

    撤出来,甩开鬼子去城东侯家窝铺聚齐,我和满山红大当家的在那儿等着,咱们

    干脆再把听着消息返回来的鬼子大队干他一家伙,替张大当家的报仇。”两个传令的走了。关东红又说:“我估摸着,鬼子今儿个一定会在锺楼前处

    死张大当家的和小红姑娘,哪位去给张大当家的传个话,让她们知道,咱们今儿

    个要大干一场给她们报仇。还有,趁机在锺楼前面放上几炮,一是当信号让南北

    两边动手。再者,万一鬼子一乱,可能会暂时放弃杀张大当家的打算,咱们以后

    就有机会救人。”“我去!”素芬寨中那个绺子立刻站了出来。“你知道这是个什麽差事吗”关东好问,因爲这个差事是在大群鬼子眼皮

    子底下干,又不可能带枪进去,可以说是九死一生。“知道!我是关东女侠的手下,这事我当仁不让。”“好!是汉子!那,你怎麽进去”“我扮成奔丧的,咱们这儿出殡都要放引路炮,鬼子不会怀疑的。”“哪有一个人放炮出殡的”“我们也去!”几个关东好的手下站了出来。“嗯!是我关东好的好兄弟!去吧!”(十一)素芬和小红是被用汽车押回省城的,爲了要当衆处死她们,轮奸进行了不多

    久就匆匆结束了。鬼子把她们赤裸裸地用被子裹起来,用绳子捆了几道,然后绑

    在卡车车厢前面的栏杆上拉回了城里。到了兵营后,并沒有把她们从车上弄下来,鬼子们马上就开始布置杀人的事

    儿。因爲他们知道,这一仗虽然抓住了关东女侠,但被消灭的只是山寨中的一少

    部分,而且,关东女侠是大当家的,绺子们不会不设法救她,夜长梦多,不如赶

    快杀了。素芬两个被从被子卷中放出来的时候日头已经老高了,鬼子先在她们的每只

    乳头上拴了一只小铜铃,又把两块亡命招牌给她们插在背后的绳子里面,然后两

    人架一个让她们光着身子站在汽车前面,从兵营中开出来,慢慢地往锺楼方向开

    去。她看到,街两边早已站满了被鬼子赶来的人,都用悲伤的眼光看着她们。人

    群中有人在议论着:“这是谁呀”“沒看那牌子是关东女侠。”“关东女侠前两天不是刚杀了一个关东女侠吗哪一个是真的”“谁知道呢应该是这个吧。”素芬想起了玉环,想起了玉环那天喊的话,便也喊起来:“父老乡亲们!我是关东女侠,但关东女侠不是我。关东女侠到处都是,是

    杀不完的。我们姐妹都是专打东洋鬼子的,死在我们手下的小鬼子有好几十了,

    我们还有成千上万的姐妹,都杀鬼子,小鬼子就快完蛋了。乡亲们,都起来杀鬼

    子吧,一个人杀一个,就足够把鬼子杀光了。”小红听了,也跟着喊了起来:“对!乡亲们,別爲我们难过,应该爲我们高

    兴,我们早就赚够本儿了。乡亲们,都上山当绺子吧,拿起枪杀鬼子,男的都是

    关东大侠,女的都是关东女侠,看他们怎麽杀得过来。”下面的人听见,纷纷点头,悲伤的目光变成了敬佩的目光。“关东女侠,好样的!”人群中有人在喊,接着就有十个,二十个,上百人

    在喊,两旁维持秩序的鬼子脸上见了汗。汽车在人群形成的夹道中穿行,素芬平静地看着人群中那一张张关切的脸,

    也用无畏的目光同他们一一告別。沿途大小饭铺酒肆的伙计们纷纷拿着大碗爬上

    汽车给两人递酒,两个女人一一谢过,就着他们手里把酒喝了。绺子们都是好酒

    量,这个时候更是能喝,一路上每人灌了足有二、三十碗,仍然沒有丝毫醉意。忽然,素芬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那是张铁口,他在人群后面站着,同她目

    光一对,老人愣了一下,显然也认出了她,然后他的眼中涌出了泪水。素芬知道

    他在想什麽,她本想安慰安慰他,但又怕给他招来灾祸,只在心里叹了口气,不

    知这究竟是不是天意。车到了锺楼前,素芬从四个穿孝服的人中发现了自己山寨中的人:“怎麽关东好派人来劫法场了吗“素芬担起心来:”这可不行啊!我们两条命能

    值多少,不能爲了我们白白送命啊!“她想告诉他们,可是又不敢说,生怕反而

    把他们给暴露出来。那个绺子突然喊了起来:“关东女侠,好样的!放心去吧,一会儿城南城北

    一块儿放炮,爲你引道儿呢。”素芬明白了,脸上露出了笑容,扭头看看小红:“小红,听见了吗城南城

    北一块儿放炮。”“听见了,这回到了那边,咱们不会闷得慌了。”小红也笑了。锺楼前面的空地上埋了两根粗木桩,还用炮弹箱拼成了一个大台子,素芬知

    道那是杀人的道具,她轻蔑地撇了撇嘴,看鬼子能玩儿出什麽花样!这时候,素芬山寨的绺子喊道:“关东女侠,我们这里放炮给你送行了。”然后是鬼子的喊声:“你们的,什麽的干活”“给鬼魂引道儿的。”“不许点火”“不点火怎麽放炮哇。”“灭掉的,不然,死了死了的。”“晚了,点着啦。”然后是一声沈闷的爆响,接着另一声脆响在半空响起,那是双响炮的声音,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这边炮响了十几声,远处突然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和分不出个儿的爆炸声,

    然后那几个绺子喊起来:“不好啦,关东女侠杀进城来啦,別给小日本儿当挡箭

    牌,快跑哇。”人群立刻轰地一下子乱了,大喊大叫,到处乱跑。听到那枪声和爆炸声,素芬和小红的心里充满了欣慰,昂首大笑起来。见现场一乱,鬼子兵大都慌了,一个个吓得小脸儿傻白,端枪的手哆嗦着,

    大汗珠子滴滴嗒嗒顺脖子往下流。在场指挥的鬼子官拔出指挥刀,扯着脖子喊了

    半天也不管用,便命令鬼子兵朝天开枪,这才把人群镇住,然后他沖着卡车上的

    鬼子用日语喊:“快快动手。”小红先被架下了车,鬼子把她头朝下倒吊在那两根木桩上,小红的脸因爲充

    血而胀得通红,但她仍然大笑着,沒有一丝恐惧。素芬也被架了下来,四个鬼子

    把她面朝天按倒在那些木箱上,两腿被分开到极限。素芬感到自己的阴唇被扒开,一股凉意从阴户传来。她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

    生殖器已暴露在衆目睽睽之下,甚至连yīn道都已被敞开在人前。她虽然早已不是

    处女,但却仍然保留着一颗贞节的心,一想到被人们看到自己阴户周围湿漉漉的

    男人的污迹,她还是羞耻地胀红了脸。素芬知道,鬼子又要用他们惯常杀女人的办法对付自己了,他们要把小红从

    腿裆里噼成两半,要把自己用刺刀从阴户捅进来挑死。她沒有恐惧,只是大笑,

    心里说:“小鬼子们,杀我一个,你们得用十条命来换。”她咬紧牙关,作好了忍受疼痛的准备,然后扭头看着一把指挥刀把小红的生

    殖器整个剜出来,又一刀从两腿之间直噼到脖子。他们把她的阴户套在她自己的

    一只大脚趾上。小红浑身的肌肉抖了好一阵儿,但她沒有喊叫,临死前,她扭头

    看了看素芬,脸上依然带着胜利者的笑容。素芬感到冰凉的金属碰到了自己女人的洞口儿,她的身子不由得动了动,但

    并沒有挣扎,只是咬紧了牙关,等待着那痛苦而耻辱的一刀。一阵刺痛从女人的地方突然直透小腹深处,她知道刀捅进来了。那刀又反复

    抽出去捅进来几次,每一次都带来一阵强烈的剧痛,接着那冰凉锐利的金属物向

    上挑到了她的心窝儿。什麽东西从肚皮上和两腿间流过去,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

    内髒。她感到自己的肚子被人用手扒开,肠子被人拖出去。接着她感到一根手指插进了肛门,然后又是一阵剧痛,刀从大腿根刀过,她

    知道,鬼子也在剐割她的生殖器。果然,一只手套在肛门中,把已经豁成两半的

    阴部举在她的眼前让她自己看。然后,她感到他们把一堆软软的东西套在了她的

    一只大脚趾上,她明白那就是自己的生殖器,而她自己的脚趾便插在自己的肛门

    中。她始终咬紧牙关,握紧拳头,绷紧全身的肌肉,强忍着不让自己哼出来。她

    让笑容始终挂在嘴角,美丽的眼睛用力睁着,望着天上的云彩,它们飞去哪里

    那里有大山吗有小河吗有鲜花吗有小草吗疼痛慢慢减弱了,消失了,云彩里走出了一个男人,黑红的脸膛,强壮的身

    体,对她笑着:“孩子他娘,这回咱们都不孤单了。”她笑着,忘情地向他的怀

    中扑了过去。酒楼里的客人们仍然象往常一样低声议论,内容依然是关东女侠。这是第一

    次鬼子杀完人还不让收尸,任那两个年轻美貌的姑娘光着身子,暴露着女人的一

    切秘密在锺楼前示衆三天。两个姑娘的脑袋都被割下来,挂在锺楼的墙上。那个

    被噼成两半的姑娘倒吊着,肠子肚子直拖下来,而被开了膛的姑娘就那麽大叉着

    两腿躺着,心肝五髒被掏出来摆了一地。但两人却都面带笑容,真是英雄。然而人们议论更多的是:这关东女侠到底是谁爲什麽杀了一个出来两个,

    杀了两个出来一群。爲什麽这边要杀的关东女侠还站在卡车上,那边关东女侠就

    又杀了鬼子百十号人。谁也说不清楚谁是关东女侠,不过大家都相信,只要小鬼

    子还在这里,关东女侠就永远是他们的一块心病。

    ??

    ??

    ??

    ??

    ??

    ??

    ??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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