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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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我所料,一番谈笑后,我贪睡偷懒的一桩公案就此揭过,师徒三人缓步向山下走去。

    在路上,阿慧向师娘问道∶“妈,你看大师兄能在这次泰山大会上技压群雄吗?”

    师娘微微一笑,道∶“技压群雄怕没那么容易,但以元儿的功力,在小辈弟子中进个前十名却是不难。”又叹道∶“自从你父亲撒手去后,我华山派人才凋灵,老一辈只单剩下我一个,独木难撑啊!我这个当掌门的只盼你们早日成材,也好教天下英雄知道,华山派后继有人!”

    她这话是向阿慧说的,口气平淡,却仿佛不经意地瞥了我一眼,目光中一股热切一闪而过。

    我心中一热,知道师娘对我寄托了很大期望。又想到如今本派衰微,而师娘一介女流,奋力支撑危局,在我们身上倾注了无数心血精力,自己这个大弟子却整日胡闹,丝毫不能为师娘分忧,心中大是惭愧,忙道∶“师娘,弟子这三个月定当努力,到时不抗个第一回来,我不当这个大师兄,让人人都喊我小元子!”

    师娘笑靥如花,拍拍我的肩道∶“好一条毒誓!好,就这么办,到时你要不争气,我让华山派上上下下都喊你小元子。”

    我的肩膀被她的玉手一拍,身体登时趐了大半。而见她回复了娇俏豪爽英气勃勃的平日风采,方才笼罩眉间的淡淡忧色一扫而空,更感喜慰。

    我心中默默地想∶‘师娘,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爱一个人,就是让她快乐。’这时想到这句话,不知怎地心里竟有点酸酸的。

    师娘忽然又向我笑道∶“这第一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先给你透漏个情报。半年前我探访衡山,见到你白雁师姑。多年不见,她可调教出了一个好徒弟,比你还小两岁,人长得粉雕玉琢不说,功夫可比你强多了。”

    我忙问道∶“是个女的?她叫什么名字?”看到我的急切神情,阿慧大是不满,酸溜溜地说道∶“妈,别告诉他,一听说人家是个女的,就这么起劲,好色鬼。哼!”

    师娘笑道∶“叫青宜。告诉他也不打紧,那小女孩待人冷冰冰的,除了自己师父,谁不不理,量你这个好色的大师兄也吃不到天鹅肉。”

    我向阿慧笑道∶“瞎掰什么瞎掰什么?大家都知道我最正直了。对了师娘,白雁师姑还是那么迷死人吗?”

    师娘哈哈大笑,阿慧也撑不住笑了,对师娘叫道∶“妈,你看他!”师娘忍住笑说道∶“你白雁师姑红颜不老风采依旧,仍然那么美丽动人,早知你这么上心,上次我该带你一起去见识见识。”

    我止步道∶“你们都想哪儿去了?我只是听说当年五岳剑派的两大美女风华绝代,倾倒万千英雄,人称南雁北蓉。嘿嘿,北蓉华山林芷蓉做了我师娘,我恨不得一天见十次,那份姿容风采,当真是沉鱼落雁,不,用沉鱼落雁形容都俗!

    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哪!但另一个衡山白雁弟子却一直无缘得见,一想到天下间竟有能与师娘媲美的人物,不免有点好奇,这才多几句嘴,和好色不好色可没关系。”

    我话未说完,师娘站在山路上已笑得前仰后合,阿慧一边笑一边刮脸羞我。

    师娘好容易止住笑,说道∶“江大侠,小女子经您金口一夸,至少减寿十年……小元子,以后当着外人的面可不许胡说八道,显得我华山派尽是些油嘴滑舌无耻肉麻之徒。”但观其表情,其辞若有憾焉,其心实则喜之,我知道自己这番表演没有白费。

    我笑道∶“师娘,弟子这是真心话。”

    的确,我对师娘美貌的赞誉全然发自内心。师娘十年来每日里为派中各色事务劳烦,但天生丽质并未稍减,英武中不失清丽,俊爽中可见妩媚,自丈夫逝世后,不施粉黛,淡妆示人,举手投足反平添了出水芙蓉般的清淡风致,加之随着年岁增长,浑身散发着醉人的成熟韵味,这才是极品女人!

    当然刚才表达得肉麻了一点,这也是因为师娘性子爽朗大方,没旁人在时常与我们嘻闹顽笑,我方敢如此放肆。

    而衡山白雁师姑与师娘林芷蓉当年艳名远播,一时瑜亮,倾慕者遍及江湖各大门派。种种故事,入耳已久,以我的脾气,自然对闻名而未见面的白师姑兴趣浓厚。人生而好色,唉!确实是没办法的事。

    师娘脸上升起淡淡红晕,凝视我一会,再转头看向远方,幽幽道∶“时间过得可真快,一、二十年就这么没了……年轻时我和白雁的确都很风光,现在人老了……”话语中竟有些凄恻自伤之意,说完一声叹息,拾步下山。

    眼前变化出乎我所料,我呆呆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阿慧却叫道∶“您现在也很好看啊!……妈,等等。”

    师娘转身站住,看着阿慧。阿慧笑嘻嘻地从道旁采了一朵淡紫色小花,快步上前,插在师娘的鬓上,笑道∶“妈,我给您带朵花儿。”

    师娘满脸红晕,眼睛里却流露出喜不自胜的光芒,看着女儿嫣然一笑,俯身也折了一朵映山红给阿慧戴上,母女俩站在山道相视一笑。山风拂来,两人鬓丝吹动,裙裾飞扬,发鬓上的淡黄色小花衬着两张娇美的容颜,阳光射在她们婷婷的身影上,光辉四射。

    天哪,这是一副多么美的画面!我在一旁看得简直痴了。

    “大师兄,走啦!”阿慧一声娇呼把我从色魂与授的迷醉中拉回那条山道,我惊醒过来,才发觉师娘和阿慧正奇怪地看着我。

    师娘疑惑地问道∶“元儿,你怎么了?”

    “咳……这个……今天天气真好。师娘,你说是吗?”

    师娘深深看了我一眼,忽然脸上一红,低头快步下山。

    到了华山弟子吃宿所在的三松别院,忽见三师妹陈筱屏急急忙忙地走来,神情紧张,将一个小竹筒交给师娘∶“师娘,收到恒山派飞鸽传书。”师娘接过竹筒,从里面抽出一张小纸条。一瞥之下,神色大变,仿佛巾上什么重大难题,眉头皱得紧紧地。我和阿慧对视一眼,心中均是惊疑不定。

    师娘看过了纸条,抬头见我们一脸关注,叹口气道∶“我吃过午饭就要下山了,这一去十天半月才能回转,你们自己在山上可要好生练功。”

    我忍不住问道∶“师娘,出了什么事?”

    师娘沉声道∶“江小蝶这个女魔头最近在长安一带出现,踪迹被恒山弟子发现,恒山明月师太约上我以及泰山、嵩山的几位师兄同赴长安,诛杀此獠!”

    阿慧和筱屏同时一声惊叫,阿慧道∶“红月妖姬江小蝶?”

    师娘点点头道∶“此女害人无数,这此到了咱们华山的地头,我可不能放过她!”

    我乍闻此人名头,在一旁也是竦然而惧。

    红月妖姬乃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魔女,传说她美得令人难以置信,但妖媚入骨、好色淫毒,专以色相诱骗江湖少年子弟。据说在每个月圆之夜,她都要奸杀一名少男,吸取其精血以供练功之用。

    五岳剑派中好几个年轻人也惨遭其毒手,一谈到此女,五岳派长辈无不咬牙切齿,恨之入骨,几次欲杀之为本门中人复仇。偏生这个妖女行踪诡秘,武功又是极高,几次伏击竟都未得手,一直让其逍遥法外。

    如今这个妖姬竟潜入长安左近,被恒山派弟子发现。明月老尼生怕自己恒山派的玩意儿杀不得此人,又让其溜走,便飞鸽招人火速前往助阵。看来,这次五岳派是铁了心要干掉这个妖女了。

    嵩山张杰,衡山赵一狄,泰山曲秋……这些五岳弟子无不雄姿英发,却一一被这魔女吸尽元阳,横尸荒野,但尸身被人发现时,脸上表情仍是欲仙欲死,欢愉无比。一个女人浑身上下的诱惑力竟然如此之大,一想到此处,我就禁不住想见一见这个红月妖姬。

    师娘他们这次应该不会再失手,要是这样的话,这妖女可真要恶贯满盈了。

    唉!可惜啊,可惜!

    用过午饭,师娘果然收拾行囊独自下山。她临行前交代三大戒条∶其一,不得私自下山,招惹是非与人争斗更是万万不许;其二,不得饮酒;其三,须练功勤谨,早课晚课都不得荒废。以上三条由华山派大弟子江元和二弟子周黑阌共同监督执行。

    “共同监督执行”这六个字师娘说的语气尤其重。她板着脸说完后,所有人都在朝着我笑,傻瓜都知道这些条款条条针对我这个大师兄;而由二弟子周黑阌和我一起监督大家,更是摆明了对我极度缺乏信任。

    我只能苦笑,独自闷闷不乐,师娘走时诸弟子送到解剑亭,我也没去。师弟师妹们兴高采烈地回来时,瞧每个人的神情,似乎都感到师娘这一走他们少了拘束,可以在大师兄的带领下尽情轻松几天,只有二师弟周黑阌仍然是那一副不苟言笑的少年老头模样。

    三师妹陈筱屏在众人没注意时朝我使了个眼色,抽身便走。我心中疑惑,知她有话要对我说,便对眉飞色舞的师弟师妹们大喝一声∶“好生练剑!”尾随三师妹而去。

    陈筱屏走到三松别院山后的一个小小山坳处,转身停住,笑容满面地远远等我。我快走几步赶到,笑道∶“三师妹,什么事这么鬼鬼祟祟的?”

    陈筱屏看看左右无人,从怀里掏出一个蓝布小包,微笑着递给我道∶“师娘给你的。刚才你没去送师娘,她找不着你,让我来转交。”

    我甚感奇怪,接过布包道∶“什么好东西?”便准备打开看看,三师妹忙按住我的手道∶“你回去自己看吧,师娘交代,别让其它师兄妹们看见。”

    我一听就想笑,这个小丫头还真听话∶“所以你也不敢看。是不是呀?三师妹。”

    陈筱屏脸一红,小声道∶“师娘交代的总有她的道理。”

    我将布包往怀里一揣,准备走路,不料陈筱屏又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师兄,还有一件事。”我见她脸色更红,声音忽然变得小小的,更是奇怪,止步看着她。

    “师娘交代,你房内那些《史记》啦《山水画谱》之类的闲书,要么扔了,要么藏好,总之不能影响被师弟师妹们看到,影响他们练功。”

    一听此言,我登时浑身的血都涌上脸颊,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房内哪有什么《史记》、《山水画谱》,师娘指的莫非是我珍而藏之的《黄帝素女真经》和那一堆春宫?

    师娘怎么知道我有这些宝贝?一定是她帮我收拾房间时无意发现的,她经常帮我这个大懒虫清理房间,发现这些东西,一直不好意思当面跟我直说,所以才托三师妹给我警告。怪不得她不找阿慧而找筱屏传话,阿慧精灵刁钻,容易发现古怪,而筱屏则是华山弟子中最老实敦厚的一个。

    天哪,这样的糗事暴光,叫我以后怎么去见师娘!

    我随即又想到一事,心中更是害怕。记得在半月前的一夜,我从一场春梦中醒来,情难自已,挥笔写下歪诗一首,事后就夹在一本春宫中。那首诗是这样写的∶“云台梦思终是空,桃花何时带雨浓;十年一片相思月,只照华山林芷蓉!”

    那些淫书还不打紧,大不了老着脸皮随她骂,但这首诗被人家看到,我就只有去上吊了。

    我越想越是恐惧。大概是看到我呆呆站着,脸一阵红、一阵白,觉得看不下去,三师妹小声说∶“大师兄,我走了。”

    我才突然想起,刚才她转告师娘的话时神情极不自然,莫非师娘把这破事跟她说了?忍不住问道∶“师娘叫我别看闲书,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刚才脸红什么?”

    我这么一问,三师妹的脸更是如涂满胭脂般尽是血色∶“我……我……没什么……大师兄……我要走了”

    我心中更疑,心虚地问∶“先别走,师娘跟你说什么了?”

    陈筱屏这小丫头是个老实头,对师娘师兄平日温柔恭顺,从无半分违拗,我让她不走,她果真乖乖地站着,只是神色紧张,又羞又急,象是快要哭出来了∶“大师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心道∶‘你不知道才怪,不然现在怎么会现在比我还紧张?’板着脸,瞪着她不说话。

    “大师兄……让我走吧……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你不会和别人说什么?”

    “……”

    筱屏珠泪盈盈欲滴,低头犹豫半天,终于吞吞吐吐的开口,声音细得我几乎听不见∶“师娘……什么也没跟我说……我前天……帮大师兄打扫屋子,发现了一些大师兄的书……”

    “什么?你帮我打扫屋子?我怎么都不知道?”

    “我……一直都等大家都不在的时候去的……大师兄,我走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的房间常年如此整洁,无论我怎么搅得乱七八糟,马上又会回复原样,原来除了师娘,还有一位默默无闻的田螺姑娘。

    现在,我的糗事又多了一个人知道,但愿她没看到那首诗才好。

    看着筱屏清瘦的背影渐行渐远,我心中不知说什么才好。

    避开众人回到房中,立刻去翻 卷下的那些“史记”和“山水画谱”,它们仍在原处。打开那本春宫,那首歪诗赫然夹在书页之间。

    拿着那张薄薄的纸片,想到师娘和筱屏都有可能是它的读者,一时间心乱如麻。师娘当时会不会一边看一边在骂我变态?三师妹嘴巴紧,应当不会随便跟外人去说,但心里会不会从此对他无耻的大师兄心生一丝两丝鄙夷?

    早该把它们收好的,就这么随随便便往床底一塞,简直是对自己这个华山少侠的前程名声极不负责!自己怎么会这么傻!我不禁使劲捶打了一下脑袋。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子是真心喜欢师娘,日月昭昭,此心可 !男子汉大丈夫,做得出就不怕为人所知!如果师娘真的看到了这张纸条,明白了我的一片痴心,这倒也好,省得鬼鬼祟祟地把什么都藏在心底,做人做得那么难过。

    想到这里,心中不觉轻快了起来。看看窗外,山岚葱茏,晴天一碧,清风白云,自在游戏,真是好景!大丈夫俯仰天地,当如这山间浮云般心无挂碍,图个自在,何必管别人说长道短,如何评价!方才的满心的焦虑徨恐淡了许多。

    心中烦恼一去,忽地想到师娘巴巴地托筱屏转交我的那个薄薄的蓝布小包,精神一振,忙从怀里取出布包。用手一捏,甚是柔软,应是卷帛之类,我心中一荡,心想这该不是师娘看了我那篇大作后回复的定情之物吧?难道她在自己的小手帕上和了一首?我知道此事绝无可能,纯粹是自己痴心妄想,但打开布包时手仍有点发抖。

    蓝布包里面是一本薄薄的绢书,书壳上用金线绣了几个古朴苍劲大字∶《金雁剑诀正本》。翻开一看,里面一页页绘着宫装美女舞剑人形,画中女子衣袂飘飘,姿态各异,或举或削,或奔走或静立,旁边写满密密的小字,乃是使剑图形的文本注释。

    我哑然失笑,我道是什么?原来是一本武功秘笈。泰山大会在即,我这个华山之星武功却仍是平平,师娘心中焦急,便想给我开个小灶恶补一番,所以特特送我一本她的秘传剑谱。可怜天下师者心,却差点被我想歪了。

    这本剑谱大概是师娘压箱底的宝贝,师娘平时传艺时总是悉心传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想不到竟还藏私?也真是怪事一桩!

    唉,包里不是手帕,真他奶奶的不爽!

    师娘下山追杀蓝月妖姬,华山派轮到我这个大师兄当家。师弟师妹们倒也遵守门规,练功不怠,只是人人喜笑颜开,上上下下弥漫着快活的空气。

    小师妹依然想时时粘着我,却被我呵斥一顿,说她剑法低微,整天却只顾玩耍,不好好地练剑。须知剑乃百兵之祖,我五岳剑派弟子,剑法更是武林立身之本,轻功好却不能当饭吃。

    小师妹先是大发刁蛮脾气,又吵又闹,我不去睬她,她只好小嘴一扁,乖乖去练剑。她临走时泪水在眼框转来转去的可怜模样,看了着实让人心疼,凭空损失了若干豆腐,又未免可惜。可是要撇开众人独自练师娘的秘授剑谱,却不得不如此。

    三师妹筱屏自从被逼说出悄悄在我房里当田螺姑娘时有所发现之后,一直远远地躲着我,实在避不过,垂着头叫声大师兄,眼睛从来不敢和我对视,一副小母鹿呆在大灰狼旁直欲远远逃开的受惊神情。

    我的这位师妹实在太敦厚老实了!弄到我见了她都觉尴尬,干脆也相见争如不见,对她敬而远之。

    有时想想,筱屏明眸皓齿,观之可亲,温柔沉默,善良心细,拿来当当老婆也不错。但眼前的烦恼一大堆,还是少招惹是非为妙。最多晚上的幻想对像再加上她一个。师娘不在的日子里,还是专心把那本什么《金雁剑诀》练好吧!

    就这样,我每天上午下午和大家一块用功,晚上早早关门睡觉,等到夜深人静时悄悄起床,独自去向华山后山的翡翠池边练剑。

    后山道路毁坏,处处石梁断裂,一路极不好走。又无甚风景,虽有几个清清石潭,现在却未到戏水的时节,故而师弟师妹们决不会来,正合我独自用功。

    那本金雁剑诀共三十六式,但让我不可理解的是,它平淡得出奇,其招式固然深得我华山剑法峻急灵动之旨,招招锋棱飞动,威力却是平平无奇,甚至连我练过的玉女十三式也比不上。

    我用“玉女投梭”唰的刺出一剑,可以洞穿一个碗口粗的树木,馀下剑气仍将另一株树打出丝丝细痕,而用这套剑法中类似一招“雁度寒江”,剑上劲力却大为减弱,入木几分便再难前进。

    本以为如此珍而重之私授于我的剑法,必是威力奇大,哪知竟是这种破烂玩意。师娘就象在逗人开心,这种剑法我练来何用?

    这么无用的剑法,偏偏还难练得紧。美女在图上画得翩若惊鸿,老子在山谷中练将起来,吃的苦头就大了,不是一招没使足摔了个大跟斗,就是别别扭扭差点伤了自己。

    摔得鼻青脸肿,疼痛不堪乃是小事,第二天还得跟师弟师妹们想法子解释。

    什么从床上掉下来啦,走路不心摔山涧里啦……练剑练到这个份上纯属自虐,真正气煞人也!

    但剑还得练,这是师娘的秘授剑法啊,虽说她是出于让我在泰山大会上技压群雄的功利目的,但托女徒弟私相传授,却也有几分待月西厢的莺莺让红娘奔走牵线的销魂蚀骨滋味。

    一想到这,我心里就甜丝丝的,所以,管他什么狗屁剑法,先练了再说,坚决不能辜负佳人!

    师娘放回一只鸽子捎来口信道∶红月妖姬在长安时时出没,偏又行踪飘忽不定。五岳剑派中人屡屡与之失之交臂,现正严密搜寻,决不容万恶妖女再次逃出罗网,而自己回山日期也将相应延后云云。

    我心中怏怏不乐,对师娘的思念之情与日俱增。心想哪怕此番再见之日尴尬无比,哪怕到时师娘抹下面子对我这个无良徒儿重重责罚,我都认了,只盼玉人快快回山,省却我一夜夜月下相思成灾。

    我连阿慧的豆腐都很少吃了,深夜想到师娘不在,山上我最大,也曾心情荡漾,考虑是否将阿慧偷偷叫出来,找个僻静无人的所在和她一块耍耍,学学两个妖精打架,阿慧不会拒绝的,她拒绝也没用,到最后还是会让我得偿所愿。哄小姑娘我最拿手,这一点我很有把握。

    可是,还是忍忍吧,我好歹算是正在为师娘看场子,总不成监守自盗,师娘出去没几天,家里女儿就失身了,终归有点说不过去。

    而且,我还是处男一个。从古至今处女都很宝贝,但我想说,处男也是值得珍惜的……

    但是很快,我处男的贞操就没有了,真教人万分愤慨……这一日我踩着月色偷偷出房,又来到后山的翡翠池边练那金雁剑诀。

    翡翠池方七丈长,终年碧波潋滟,清可见底,一道飞瀑从一面断崖上飞泄而下,倾注在水潭一侧,激起一片琼花碎玉,但数尺外的水面却照样光洁如镜。我第一次出来偷偷练剑在后山转来转去,一眼便相中此地,月夜在此练剑,却不是大大的风雅!

    但是这几天,不知为何,我越来越发现这个地方有点古怪,隐隐地竟心生惧意,仿佛这潭影树丛中藏着我看不见的险恶玄机。

    比如练剑当中,十丈外忽然飘来几片树叶,或者身后莫明其妙地响起衣袂当风声,仿佛有人掠过,惊起回头时,却是什么也没有。我提剑一遍遍绕翡翠池巡视,却又静悄悄地毫无异常。真是活见鬼!

    这一夜又是如此。练着练着,我心里越来越不自在,提剑四顾,一轮寒月窥人,山如兽踞,树影噬人,萧萧风过,满山发出低沉和声,间杂着不知在那里的几只夜枭的磔磔怪啼,风景的确有些凄清。

    但我不是阿慧,一贯是个很有理性的人,断然不会相信山魈狐精这么无稽的事情!可是心中的一丝惧意却始终挥之不去。

    我困惑地观察半天,断定一切正常,只好摇摇头接着练剑,心中痛骂自己∶‘江元啊江元,瞧瞧你这点出息,一个人半夜在后山呆一会就吓成这样,日后还想孤身闯荡险恶江湖!’自怨自艾了一会,又接一招招地往下练。练到第十三招“雁飞冥冥”,身子拔地而起,右手持剑舞成一道光环,箭矢般射向潭边的一株小树,准备给它修理修理枝叶。但不幸的是,我一不小心劲力使岔了,半空中气息一松,“扑通”一声,以一个极其难看的姿势掉入翡翠池。

    “格格格格!”我真切地听到岸上传来一声轻笑,接着一团白影在眼前一闪而过,然后就沉入潭底,“咕嘟咕嘟”连喝了几大口水。潭水刺骨冰凉,这些我都浑若未觉,惟有不可名状的满心惊骇。岸上竟然有人,她会是谁?!从潭中扳住岸边的一块青石,浮起身子,定睛朝石滩上一看,登时目定口呆,动弹不得。

    明亮的月色下,一个白衣绝色丽人袅袅娜娜站在潭边,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只看了一眼,便下了一个断语,这是我平生见过的最美的一个女人。和师娘的冰清玉洁端庄美丽不一样,和阿慧的青青含苞纯洁美丽不一样,和筱屏的温顺含羞乖巧美丽也不一样,她实在太……太特殊了。

    高高盘起的发髻,诱惑地垂下一缕青丝,细到没有的黛眉,犹如一带春山,衬着一对会说话的眼睛。黑宝石般晶莹生辉的眼珠,仿佛在笑,在向人招手,眼波似水、似雾,忽喜、忽嗔,似有万千哀愁,似在渴求抚慰,流转之间,让人迷醉其中,不知归路,只听见自己砰砰心跳。

    檀鼻樱口,藕臂葱腰,无不玲珑精致,摇漾千般风情。

    她的穿着和师娘阿慧她们更是有云泥之别,我的意思是说……呼……她一丝不挂,裸着双足,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白纱,丰腴的双峰高高耸起,划出一道醉人弧线,两点挺翘的樱桃隐约可见,洁白腰肢挺直玉腿隐隐呈现,月色透过纱裙,照着那动人的两腿之间,则是一片凄迷的芳草。

    一句话,媚!实在太媚了!

    我身在潭中攀着石头,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仿佛打天上掉下来的绝代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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