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小说网 > 檀郎 > 87.长夜

87.长夜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深空彼岸万相之王最强战神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龙门小说网 www.txtlm.com,最快更新檀郎最新章节!

    虽然是半夜三更, 但慎思宫中的大火,显然将许多人都惊了起来。

    犬吠声远远近近, 我们回到别院门口的时候,旁边的许多人家都有了动静, 不少人家都点起了灯,且街道上还出现了绰约的人影, 似乎是走出来打探城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幸好夜色仍浓, 公子他们三人里面都穿着玄衣, 在暗渠中脱掉了那身容易引人注意的侍卫衣服, 潜回别院的时候, 并没有被人发觉。

    进了院子之后,桓瓖没有跟着他们去堂上,沉着脸, 径自回了房中。进门的时候, 他一脚把门踹开,“砰”一声响, 吓人一跳。

    未几, 院门外忽而有仆人叩门, 道:“公子, 公子可醒了?”

    桓瓖那般怒气冲冲的模样,应当不会有心情去应付, 且他和沈冲脸上都带了伤, 要是被仆人看见, 恐怕会让人起疑。

    公子对我低声道:“霓生, 你去应答,莫让他们进来。”

    我颔首,走到院门上,道:“几位公子都喝醉了,方才回房时不慎出了响动,何事?”

    仆人道:“慎思宫那边起了火,今夜似是出了大事,周围的人家都醒了,小人来禀报公子。”

    我说:“知晓了,几位公子皆不许打扰,待得他们酒醒些,我自当告知。”

    那仆人应了,未几,不再有动静。

    我回到堂上,只见公子正查看着沈冲的伤势。我也过去看,只见沈冲的脸倒是不像桓瓖那样揍得难看,只是方才也吃了拳头,一边脸上有青紫,嘴角肿了起来。

    “觉得如何?”公子问他。

    沈冲淡淡道:“不如何,不痛。”他面色沉重,似乎仍未从方才的情绪中摆脱出来。

    这里没有别的仆人,只有我来给他们清理。我去院子的井里打了水,端到堂上,正要到沈冲面前给他擦拭,公子忽而道:“我来。”

    他说罢,径自将水盆从我的手中接过去。

    “你去看看子泉。”他说,“若那边有何事,便来告知我。”

    我应下,往堂外而去。

    桓瓖的所作所为,其实我并不觉得意外。与公子和沈冲不同,他从来不在乎什么正道不正道,在遮胡关时便可看出,他是一个很能看得清自身利益的人,也知道自己所求为何。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便如方才,他说出了太子妃和皇太孙假死之计以及长公主的后续打算之后,我一直担心他会直接地将我参与了长公主那些阴谋的事说出来。虽然他不至于知道我做了什么,但是只要说出来,无疑便能让公子和沈冲的怒气分摊到我的身上,或许也更能将他们说服。

    然而他并没有。

    他的屋子里面黑漆漆的,似乎连灯也不曾点。我走到房门前,叩了叩。

    “谁?”桓瓖的声音硬梆梆,似压抑着怒气。

    “我。”我答道。

    桓瓖没有说话,我等了片刻,推门进去。

    “谁许你进来。”黑暗中,他冷冷道。

    “公子也未说不许。”我说。

    桓瓖没有出声。

    我也不点灯,在黑暗中与他对坐。

    “公子还在气恼表公子么?”我说,“表公子是救了你。”

    桓瓖冷笑一声。

    “云霓生。”他讽刺道,“你是思春思多了,便来给他做说客?”

    我不以为忤:“公子觉得我说得不对?那么可说说何处不对。”

    “我方才说得还不够多?”桓瓖反问。

    我说:“公子所言诸多好处,关键其实不过在于一事。那便是圣上将要病愈,可对?”

    桓瓖没有说话。

    “公子可曾想过,若圣上仍然不治,后果如何?”

    黑暗中,桓瓖的影子似动了动,片刻,火石光闪起,他将榻旁的灯点亮。

    我眯了眯眼睛。

    “什么不治?”桓瓖用他那双黑了一边眼眶的眼睛看着我,“你说清楚。”

    我说:“公子可知圣上那治病的药从何而来?”

    “自是蔡太医所配。”

    “那么蔡太医的药方从何而来?”

    桓瓖哑然。

    我就知道长公主不曾告诉他,于是,将蔡氏这药的来由一一告诉了他。桓瓖听了,神色诧异。

    “那又如何?”他神色随即如常,“能治便是药。”

    我摇头:“此药在许多人身上试过,起初亦有效用,但人身体各异,受不受得此毒亦不可一概而论。如那些试药的人身上所见,大多亦有一时之效,但不久之后,因身体无法抵御毒性,不久便会死去。”

    桓瓖闻言,面色一变。

    “此言当真?”他问。

    “我怎敢骗公子?”我说,“公子若是不信,可去问长公主。”

    桓瓖看着我,目光不定,好一会,低低咒骂了一声。随后,他的神色却有些兴奋,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霓生,我就知道这其中定然有你!”

    他的神色配上那只黑眼眶,甚为滑稽,我忍俊不禁。

    “子泉公子既如此看重我,便该听我一言。”我正色道,“此事表公子既然选在那暗渠中过问,便是他不打算与公子追究。公子便是有理,也不可再往下做,否则如表公子所言,天下陷于大乱,只怕亦非公子所愿。”

    桓瓖神色犹疑:“可若是圣上病好了呢?”

    我说:“无论圣上病好还是并不好,公子将皇太孙留住,天下也不过是有了一个年少且毫无靠山的储君。于桓氏和沈氏而言,要对付皇太孙也仍有许多机会,岂不比拿天下大乱之险去赌更好?公子若不以为然,可想那荀氏与庞氏,他们注定落败,乃是因为他们皆豪赌之徒。他们以阖族性命为赌注,不是大获全胜便是阖族身首异处,故而不得不行事暴戾,毁坏根基而不自知。公子想那史上如他们一般疯狂的人,便是王莽那般登了帝位,可有全尸留下?”

    桓瓖不语。

    “如此,你不该只劝我。”过了会,他忽而道。

    我不解:“公子何意?”

    桓瓖看着我:“你也该劝劝他们。”说着,停了停,“尤其是元初。”

    “我家公子?”我问,“为何?”

    “他想做纯臣。”桓瓖道,“便是身居高位,他也总想着他的天下。有朝一日,他若遇上与逸之一样的事,他会比逸之还要执拗。”

    我默然。

    我知道他此言不虚。公子就算是想做肱股重臣,也是为治天下的抱负而做的。

    “这天下就算不乱,桓氏和沈氏也总有一日会问鼎权位。”桓瓖道,“无论他如何想皆无法撇开,他须得早日想明白才是。”

    我看着桓瓖,不置可否。

    “还有一事。”我说,“今夜之事,以及太子妃和皇太孙之事,公子不可告知长公主,亦不可告知其他任何人。”

    桓瓖一愣,随即摆出不以为然之色。

    “若我说了呢?”他说。

    “若公子说了,我日后便不再为公子出谋划策。”

    桓瓖:“……”

    正当他神色不定之时,门上传来响动。我和他皆噤声,看去,却见是公子走了进来。

    “如何?”他走到近前,看了看桓瓖的样子,又看看我,“未曾给他清理?”

    桓瓖“嘁”一声,大咧咧地靠在凭几上,顶着半边黑眼眶把头一撇,“那点功夫耐得我何,不必清理。”

    公子不理会他,对我道:“霓生,去取些水来。”

    我一眼应下,去院子里打水。待得回来,公子亲自将巾帕湿了,给他擦拭伤口。桓瓖果真不是什么讲内涵的人,碰得一点疼就叫,还骂人。最后,公子终于不耐烦了,将水盆丢给他,让他睡下的时候自己敷上。

    “霓生,随我回去。”公子淡淡道,“他死不了。”说罢,朝外面走去。

    我讪然,再看向桓瓖,只见他虽一脸不服气,却还是乖乖地自己拿起湿巾帕敷在眼眶上。将另一只眼睛看着我,似乎还在想着我方才说的话。

    “霓生。”公子的声音从门边传来,我跟上前去,随他离开。

    回到堂上的时候,沈冲已经不在了。公子走过去,从案上拿起一本书,翻了起来。

    若说我佩服公子什么地方,那就是他真喜欢看书,就算这么一个看上去什么也没有的旧宅子,他也能翻出书来看。

    “公子不去歇息?”我问。

    “还不累。”公子说。

    怎会不累……我正要说话,忽然,闻到一股香味。

    看去,却见公子旁边的案上摆着一只碗,走近前去看,是满满的一碗肉穈粥。

    公子看我一眼,道:“站着做甚?吃吧。”

    我一愣。

    “这是给我的?”我问。

    “不是给你那是给谁?”公子道,“你申时用膳,奔波了许久,早该饿了。”

    我诧异地看着他,心中不由地一暖。

    “公子特地让人做的?”我脸上微微发热,瞅着他,一边坐下一边问道。

    其实我想问,公子特地让人为我做的?

    “我见夜色已深,便让仆人做些来,可我和逸之都不饿,便留给了你。”他说着,似乎不想与我多费口舌,继续拿起书来翻,淡淡道:“快吃,送来已有片刻,再不吃便要凉了。”

    就做了一碗,还说是为几个人准备的……我心里嘀咕着,也不推辞,应声坐下来。

    那粥颇为浓稠,肉穈也甚足。我用汤匙舀起,吹吹热气,吃了一口。如公子所言,我奔波整夜,肚皮早已饿得贴起。浓稠的粥米入口,倍觉香浓。

    吃了几口之后,我瞅向公子,忽而见他也看着我,不知是在看粥,还是在看我的吃相。

    我知道自己方才吃得有些狼吞虎咽,忙斯文坐起来,假意客气道:“公子真不吃么?不若再去让仆人做些……”

    公子说:“我不饿。”

    他这么说,我自然也不好客气,继续吃了起来。

    “你方才与子泉谈过?”过了会,他问。

    “嗯。”我一边吃着一边说。

    “他如何说?”

    “他不会再对太子妃和皇太孙动手。”

    公子眉间微微松开。

    “你怎说动了他?”他有些好奇之色。

    “也并未如何说动,只是圣上身体可否康复尚未明确,子泉公子是懂得变通之人,不会一意孤行。”

    公子知道我的意思,片刻,颔首。

    “不过子泉公子所言,并非全无道理。”我看着他,“长公主和淮阴侯的打算,公子当是清楚,总有一日,此事还会再起。到得那时,只怕公子和表公子亦不可再两端犹豫。”

    公子看着我,片刻,淡淡一笑。

    “我不曾犹豫过。”他说,“霓生,我曾与你说过,史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世事一向如此,只不过众人总爱假装看不到罢了。”

    我有些讶异,问道:“公子是说,将来两边纷争,公子未必会再选皇太孙?”

    “两边?”公子摇头,意味深长,“只怕到了下次,不会只有两边。霓生,我只想做对的事。”

    “何谓为对?”我问。

    “裨益于天下,便是对。”公子道。

    我知道他一向如此,只不过从前与他交谈,从未深及于此。我忽而想,桓瓖自诩不为迂腐束缚,只怕在眼界上而言,公子比他更不受束缚。

    正说着话,忽然,远处传来鸡鸣的声音。我这才恍然发觉,这一夜过得如此之快,又过得如此之长。

    公子也听到了鸡鸣声,望着堂外,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苦笑。

    “霓生,”他忽而道,“现下仍醒着的人,恐怕不止你我。因得我等今夜做下的事,将来的日子,必也有许多人不得入眠。”

    我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天明之后,公子仍要去官署么?”我问。

    “去。”公子道,“散骑省乃中枢之地,越是要紧之时,越不可离开。”

    我了然。

    “太子妃和皇太孙那边,打算如何处置?”我问。

    “待得天亮,城门开了,便带太子妃和皇太孙出雒阳。”公子道,“逸之说,范少傅在四十里外有一处田庄,地处偏僻,太子妃和皇太孙可在田庄中隐姓埋名住上些日子,待得朝中局势安稳,再商后事。”

    我想了想,这般乃是妥当。如今,慎思宫的消息应当已经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因得我先前说的那血光之灾,她或许不会太吃惊。但皇太孙的罪名还未定下,便遭遇横死,不会有人怀疑这是皇后下的手。这也是我决定提早救人的原因,如此可火上浇油,也可让所有人措手不及,以便浑水摸鱼。

    就算皇后心生疑虑,她远在明秀宫,无论是派遣人马来查清状况,还是来回传递消息,都须得忙碌一阵,在混乱时及早离开雒阳,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而这样的时候,不会有人去关心沈冲这样一个刚被撤了职的太子冼马,或者公子这样一个看上去事不关己的新任通直散骑侍郎的动向。

    那屋子里的□□我放得很足,没有人可以把火救下,那两具尸首我也特地拖到了内室之中,待得火灭了以后,定然已是焦炭。就算皇后能怀疑出来太子妃和皇太孙被人救走,她也无法洗清弑君的罪名,且梁王不会给她清查的机会就会动手。

    心里想着,我继续埋头吃粥,待得最后一口给我刮得干净,我小声地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

    公子的书似乎也看完了,他起身,道:“快天亮了,你莫再多耽搁,去歇息吧。”

    我应下,道:“只怕公子歇息不得许久,便要去朝中。”

    公子道:“无妨,反正这般日子以后不会少,早些适应也好。”

    我不由地笑笑。公子就是这样,越到紧张之时越是镇定,比许多平时看着威风,遇到急事时就魂不守舍的贵胄要强上许多。

    “霓生。”他正要往外面走去,忽而回头,“待得这些事都过去,你将细由都告知我,好么?”

    我愣住。

    看着他,只见那面上神色如常,没有试探,也没有猜测。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自从定下慎思宫救人之计,我除了没有在他面前展露那些潜行打斗偷鸡摸狗的本事,别的并没有刻意隐瞒。因为我知道,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帮他,而那些神神叨叨的话,在他面前早已全无效用。

    他猜到了我许多事,特别是方才,桓瓖说什么让太子妃和皇太孙假死不过是长公主计策中的一环,而当初议定计策之时,让他们假死的主意,是我出的。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一定会怀疑起其中的联系。可他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因为我有所隐瞒而发脾气,也没有像一个主人对奴婢那样,令我立刻完完全全地告诉他。

    当然,或许是因为他知道就算他这么做,我十成十也会用一通胡说八道敷衍过去。

    但我仍能感觉得到,他与从前的不一样,以至于让我有一瞬的愣怔,想像从前那样装傻,话到了嘴边却出不来。

    “霓生?”许是见我一时没有声音,公子低低道。

    我轻声道:“嗯。公子快起睡吧。”

    公子注视着我,少顷,转身而去。

    许是因为吃饱了热食,身上暖和,我回到房中,才躺下,便觉得困意重重而来。等我被叫醒的时候,外面已经天亮了。

    叫醒我的人是公子。

    大约是为了不引人注目,他穿上了一身常服。看上去是他自己穿的,因为穿得马马虎虎,连衣摆都不曾扯平。

    “快起来,”公子道,“城门不久便要开了。”

    我应了声,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坐起来。

    抬眼,忽而见公子注视着我,目光有些玩味。

    “逸之已经在等着了,莫耽搁。”他没有多言,不紧不慢道,转身走了出去。

    待得我将衣裳穿好,简单地洗漱了,走到堂上,公子和沈冲已经等候在了那里,正低声交谈。

    沈冲的嘴唇已经不像先前那样肿得厉害,但仍有痕迹,那脸上的神色也依然有些沉重,想来昨夜和桓瓖冲突的事,在他心头不那么容易过去。

    这是当然的。沈冲这样的人,总有太多情怀。如同前番倒太子时遇到的两难抉择,他甚至被救醒来也一度郁郁寡欢。而桓瓖则不一样,从他昨夜被我开导之后的神色来看,若不是因得那是深夜,他大约早已找个什么地方风流快活去了。

    仆人已经将早膳呈上,他们面前的食器已经空了,而一张案上摆着另一份,显然是我的。

    “子泉公子呢?”我问。

    “他一早就去了宫中。”公子催促,“还有要事,赶紧用膳。”

    我应着,一边在案前坐下,一边向沈冲问道:“那边相约何时何地碰面?”

    沈冲道:“卯时二刻,就在那宅前。到了城门,正好开启,可以出城。”

    我颔首,道:“车马如何安排?”

    沈冲道:“我昨日已吩咐仆人今晨卯时来接,为免人多眼杂,你二人可与我共乘。那马车甚为宽敞,可坐得下。”

    我问:“车夫也是表公子府中的人?”

    沈冲颔首:“那车夫是我身边多年的忠仆,可信得过。”

    我颔首,却道:“表公子、公子以及范少傅,可不必急于出城,先回府更衣,坐上平日入朝时一般的车驾,带上仆从,大大方方出城。太子妃和皇太孙的车驾,由我来做车夫,先行一步带他二人出城。”

    沈冲和公子皆是讶然。

    “为何?”公子问。

    “公子和表公子,皆雒阳闻名之人。范太傅亦为官多年,难保无人知晓长相。”我说,“今日非初一十五,亦非节庆,又是清晨,公子不去上朝,却与表公子身着常服,同车往城外去,若被有心人问起缘由,不知公子如何解释?”

    公子露出犹豫之色,未几,看向沈冲。

    沈冲亦是无言。

    这我丝毫不觉得奇怪。这般细微的小节,从来没有做过偷鸡摸狗的人,是全然不会想到的。

    “故而公子等三人越是有要事,越是不可以反常之举引他人注意。”我说。

    沈冲微微颔首,道:“可我等即便仪仗俱全,清早往城外而去,亦免不得被人过问,又如何作答。”

    我笑了笑:“这岂非简单。公子乃通直散骑侍郎,表公子乃东宫太子冼马,而范太傅亦是皇太孙旧臣。如今慎思宫之事,在雒阳应当已是传得沸沸扬扬,三位惊怒之下,出城去明秀宫找皇后讨说法,又何怪只有?且表公子前日在东宫差点被拘捕,亦早有不少人知晓,面上带些伤痕,更可取信于人。”

    沈冲神色了然,看了看公子,道:“此言甚是有理。”

    公子没有答话,却看着我,露出疑色:“你何时又学会了驾车?”

    我一脸理所当然之色:“公子忘了?我曾跟随祖父出门游玩,祖父教过我。”

    公子不以为然:“那是你幼时之事,就算会也早忘了。”

    我说:“那可不见得,我几乎每日都要随公子乘马车,光是看也能看会。”

    公子露出一副怪异之色,我颇有兴趣地等着,按公子平日与我斗嘴的路子,他大概会乖乖落到圈套里,说“既如此,我每日也乘马车,我怎不曾看会”,这样,我就可以谦恭地笑笑,说“公子高才奴婢不如”,然后,公子回过味来,大约会被我堵得瞪起眼睛……

    但这一次,公子并没有。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话,目光却倏而定了定。

    “如此说来,我亦可驾车。”他随即道。

    我心里一阵失落,总诓骗自家公子,果然会有报应。

    “可皇太孙与太子妃亦有不少人见过,你带她二人出城,亦可能被人查验。”沈冲道。

    我说:“此事表公子不必操心,我自有办法。”

    沈冲露出不定之色,正要再说,公子忽而道:“逸之,霓生既然笃定,此事可放心交与她,由她去办。”说罢,又看向我:“如你所言,我等分头二位,到了城外,又如何碰面?”

    我说:“城外雒水往东十里,有一处河滩,去年公子和表公子到雒水踏青时曾去过,不知二位可还记得?”

    公子和沈冲皆颔首。

    “自是记得。”沈冲道。

    “桓府和沈府在城外皆有别院,公子三人挑选一处,放下车驾,换上常服,另挑选一辆朴素马车。到那时,须得范少傅来驭车,到那河滩与我等见面。”

    沈冲沉吟,看了看公子。

    公子亦有些琢磨之色,片刻,道:“此计甚善。”

    沈冲深吸一口气,亦颔首,看着我,露出微笑。

    “霓生,”他感慨道,“这两日之事,功劳全在于你,若无你,我等只怕无计可施。”

    我忙道:“不过绵薄之力,何足挂齿。此事还须谨慎,表公子切不可掉以轻心。”

    沈冲道:“我知晓。”

    我笑了笑,再看向公子,目光堪堪遇上。

    他看着我,神色平静。

    近来,我对他这般注视甚为敏感,好像一只被发觉了藏身之处的猫,无奈地躲避那个千方百计要捉住自己尾巴的顽童。

    我忙移开目光,继续用早膳,似无所觉。

本站推荐:神级龙卫美女总裁爱上小保安:绝世高手都市之最强狂兵重生之妖孽人生怪医圣手叶皓轩重生之都市仙尊超级保安在都市神魂丹帝我老婆是冰山女总裁霸道帝少请节制

檀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龙门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海青拿天鹅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海青拿天鹅并收藏檀郎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