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白帝城（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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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初在遇到林云横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普通的穿越而已。至多不过是倒霉的在电影院男厕所跌了一跤, 然后醒来的时候，就成了这倒退了一两千年的古代穷乡僻壤小山村里的一个襁褓里的小婴儿。
一路活蹦乱跳的长到了，七八岁。
那时候的他，愿望很简单也很朴实, 那就是好好念书考科举, 当大官，把他爷爷接到京城里去享清福, 做老太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他爷爷在听了他的人生理想之后, 笑的停不下来。
兰摧看着面前绷紧了一张白皙稚嫩小脸，神色满是认真严肃的对他诉说着自己的未来理想的小孩, 顿时乐了。
他唇角止不住的上扬，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看着面前的小孩，说道, “考科举啊……”
“嗯，很有想法。”兰摧说道, 然后忍不住又笑了, “爷爷, 爷爷我很感动, 你……”
他忍笑目光看着面前林雨初说道, “你今天的书背完了吗？”
“……”林雨初。
脸上表情秒变哀怨，原本的斗志昂扬顿时消失不见，声音低了三度，小声说道：“……没。”
“那还不快去背！”兰摧脸上表情顿时板起，他让自己看上去严厉而不近人情，对着面前小孩严肃教训说道，“想考科举，那就从现在开始，好好背书！”
“一书背不下，何以考状元？”
“……可是爷爷，科举不考医书啊！”林雨初目光看着面前年轻俊美至多不过三十岁，完全不像是当爷爷的人的兰摧，脸上神情顿时哀怨说道，“我早就想说了，我以后是要考状元的人，又不是做大夫，为何整天要背这些医书！”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没有时间了！不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些无用的事情上！”林雨初一脸严肃的说道，“所以，爷爷，我现在宣布，从今天开始，我……拒绝再背这些无用的医书，我要去读有用的书，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兰摧。
他目光看着面前神色严肃而紧迫的盯着他的小孩，心下忍不住想道，这小孩到底是认真的想……考科举，还是只是不想背医书，而故意找借口来推脱？
半响，他收回目光，对着面前的小孩笑容如春风拂面，又如春花灿烂，温声说道：“可是，小初，我们没有户籍啊。”
“听说人间考科举是需要户籍的。”兰摧说道。
“……”林雨初。
闻言，顿时如遭雷劈，又霎时如丧考妣。
“什么！？”
他失声叫道，目光看着前方俊美不可方物的兰摧，“原来，我们真的是逃犯和逃犯的家属吗！”
林雨初一副备受打击，宛若被击沉的模样。
生无可恋jpg
“……”兰摧。
这一刻，他非常想知道这小孩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
这不怪林雨初会这么想。
主要是，主要是兰摧太可疑了！
一个年轻俊美，气度非凡，浑身清贵，看面相至多不过三十的单身男子，带着一个小孩，蜗居在这么一个山沟沟里的小山村里。
怎么都很可疑好吗！
而且还自称爷爷，天知道，每次林雨初对着兰摧那张完全可以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年轻俊美且清贵不凡的脸庞，得承受着多大的心理压力，才叫出“爷爷”这两字。
我一定不是亲生的，肯定是捡来的。
说不定是什么身世不凡的落难少主/少爷，被忠仆带着逃难，躲藏在这个偏远的深山老林里。
然后，林雨初抬头默默地看了一眼前方俊美清贵，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给人做下仆的兰摧一眼，默默地把自己这个猜测给×掉。
还不如说，他是我亲爷爷的远房年轻小弟，岁数相差很大的那种。然后全家罹难，带着尚在襁褓的我，远避逃难。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不是正常人！
不是普通人！
这种猜测一直让林雨初心下藏着一股深深的不安，好像眼前的平静只是短暂的，在未来某一刻，会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打破他们平静的生活。
所以，林雨初才会想去考科举。
他想离开这个小山村，想带着兰摧前往京城，天子脚下，行事总得有顾忌。而无论是什么人，想暗害一个京官和他的家属，总要掂量掂量。
这是，这时候的林雨初所能想到的唯一的自救的办法了。
然而，兰摧无情的打破他的妄想。
在听见兰摧的话之后，林雨初心下一点都不震惊，或者说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外，早有预感。
我们不是普通人。
看着面前失声喊出那句“逃犯和逃犯家属”的小孩，饶是兰摧，此刻都再也忍不住，“哈哈哈”大笑出声。
而绷紧了一张脸，心情沉重的林雨初，看着面前一点都紧张，甚至还哈哈哈笑的兰摧，顿时愤怒了，心下油然而生一种，就我一个人在担心，为我们的未来而忐忑不安，努力想办法。
你居然还笑！
太过分了！
“爷爷！”林雨初生气的叫道，“你严肃点。”
“我是认真的！”
他目光看着面前的兰摧，说道：“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你别骗我，我们到底是什么人？”
看着面前那么丁点大，一本正经严肃的说自己不是小孩的小孩林雨初，兰摧心下觉得又好笑，又有些感慨怜悯。最终，他对着面前的林雨初，微微的蹲下了身子，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爷爷像你保证，我们绝对不是逃犯。”
“至于是什么人……”
兰摧目光对着面前的林雨初微微一笑，语气狡黠，“你猜？”
“……”林雨初。
我猜，我猜你妹啊！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
兰摧随手拿起旁边桌上的一本医书，塞到面前小孩的手上，“有功夫想这些，倒不如去好好背书。”
“医能治人，救命，祛除病痛，济世行道。”兰摧说道，“总比打打杀杀的好。”
“救人一命，功德无量。而夺人性命，因果缠身，你可得好好记住。”
“……”林雨初。
低头默默地看了一眼手中的这本厚厚的医书。
恨不得当场把它撕成两半，然后扔到面前这个讨人厌的爷爷脸上！
谁他妈要背医书！
考不了状元，我……我我就去当个游侠！
只要一身功夫深，牛鬼蛇神浑不怕。
林云横虽然最终归家，继承了林家家主之位和传承了万年的丹道基业。
但是其本人志并不在此。
林风清对于他的心思了然在心，所以近年来一直逼他成婚生子，只要林云横生下下一代继承人，再花个百年时间将林家少主教育成人，林云横就可以卸任，将家主之位传给下一任家主。
到那时，海阔天空任他游。
他想去哪，大可以去，想做什么，大可以做。
再无人，无事可束缚他。
结果，结果就是不堪林风清逼婚的林云横，带回来了林雨初。
“……”林雨初。
听完了林风清一番话之后，对于自家新爹的随性不羁、肆意妄为，再次有了新认识的林雨初，顿时嘴角抽了抽，目光无言的看着林风清。
心下暗道，万万没想到，林风清这看上去严厉古板、不近人情的老父亲，居然藏着那满腔柔软爱子之心。
看一开始，林风清那棍子揍林云横揍的那般狠，毫不留情，还以为是个严父呢。
结果，居然是纵子慈父。
只是……
林雨初抬起头，目光看着面前的林风清，一脸严肃说道：“爷爷，我觉得，让我父亲再去生一个弟弟比较好。”
听见他这般说，林风清的眉心就是一跳，目光盯着他。
但是脸上原本严厉不近人情让人觉得很凶的英俊脸庞，再听见他那声爷爷之后，线条柔和了许多，眼神也带着几分成年人对于幼生期小动物的天然本能的耐心和慈爱，问道：“你为何如此说？”
“因为比起我来，弟弟更适合吧。”林雨初语气平静而理所当然说道，“反正你一开始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不是吗？”
闻言，林风清目光看着他，语气平静没有波澜，神色淡淡，说道：“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不要让你爹听见，他会伤心的。”林风清脸上表情意味深长看着他，说道：“你爹说过，他有只会有你一个儿子。”
林雨初闻言，顿时心下猛地一悸。
一股强烈不明的感觉从跳动的心脏涌上，传遍全身。
他不禁想起那日，林家大厅正堂上，林云横神色郑重严肃的对着林风清发下承诺，“我这辈子只会有他这一个儿子，他会是我唯一的孩子。”
……
……
许久之后。
林雨初说道，“我知道了。”
他抬起眼眸，漆黑透亮而好看的眼眸，如同黑色的水晶一般，又如一汪平静无波的夜色下的湖水，静静地看着面前林风清，说道：“我会做好我应当做的事情，尽到应尽责任。”
说罢，他伸出了白白的小小的柔软的手掌，接过了林风清手中的丹方古籍。
闻言，林风清目光看了他一眼，英俊的脸庞上眉心微微皱起。
“如果你哪天不想做了的话，可以学你爹，去生个儿子，把家业传给他。”林风清难得开口出言提醒他道。
这话，他可是从未和林云横说过。
带林雨初回来林家，纯属林云横自己的骚操作。
林风清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没揭穿他，并且在再三确定过他的决定不变之后，便同意了。
并且，还很主动的承担起教孙子的任务。
在林风清看来，纵使他对林云横没有什么不满之处，人有千万种，性格差异无数，并没有什么好，什么不好。
无论是哪种人，都是他本人。
但是，林云横那肆意散漫，不羁任性的性子，在他看来并不适合教书育人。
他是天空自由的鹰，本该无拘无束。
所以，林风清承担起了教育孙子成才的责任。
但是此刻，他又觉得有些不确定了。
林风清目光看着面前这个年幼却异常懂事乖顺的孩童，心道，这是一个和林云横小时候截然不同的孩子。
或许，让他多跟着林云横，对他而言更好。
这个孩子，太过听话懂事了一些……
这并非是什么好事。
世间万物，万事，过犹不及。
——
林雨初从来都是一个目标明确，心志坚定的人。
如果是他觉得他应该做的事情，那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去做。无论这件事情多困难，多危险，哪怕是他头破血流，遍体鳞伤，他都会去做。
“因为，这是我的责任。”
“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是约定好的。”
所以，无论如何，付出何等代价，他都会拼命的去做，完成，履行实现约定。
林风清在教导了林雨初一段时间之后，都不得不对林云横感慨说道，“这个孩子，真是和你截然相反的人。”
“他身上的责任感、道德感甚至于可称之为使命感，太过强烈了。”林风清说道，“他似乎没有个人，自我的愿望。”
说罢，林风清皱起眉，脸上表情像是沉思一般。
许久之后，缓缓说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一个人，怎么能没有私欲呢？”
“心无所求，那便是无根浮萍，没有支撑自我的力量。”林风清说道，“失去前行的道路。”
“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个孩子的？”林风清目光看着面前林云横问道，英俊而严厉肃然的脸庞上，此刻表情并不大好看，眉头紧紧地皱起。
见他如此，林云横就知道他想岔了，八成是脑海里猜测了一堆林雨初这孩子从小受人迫害的事情。
当即，林云横连忙摇头说道，“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孩子出身很普通。”
说罢，林云横心下有几分发虚，嗯，一位仙尊做爷爷，一名天仙做邻居……
真的很普通了。
但是，随即，林云横又立马理直气壮起来，但是林雨初那孩子从头到尾都被瞒着，什么也不知道，只当他爷爷是普通人，邻居也只是亲切俊美的好脾气小哥哥（？？？？），所以……说是普通平凡人的人生，也没错吧！
有理有据……
林云横把自己说服了。
于是，他便抬起头目光看着面前眉头皱起，神色狐疑盯着他的林风清，简略的述说了一遍林雨初的身世，普通凡人版的。
“如此。”
林风清闻言，脸上表情释然，说道：“或许，当真是性格天成吧。”
只要想到这个孩子的性格是天生如此，而不是后天因为受到欺压迫害而造成的异于常人的懂事和责任感严重，林风清心下便觉得好过多了。
“但是，他这样下去也不行。”
林风清说道，他目光看着面前的林云横说道：“这个孩子太懂事压抑了，长久以往，并非是好事。”
闻言，林云横脸上表情沉思。
许久之后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去找他谈谈的。”
然后，第二天。
正在炼丹房，尝试着人生第一次炼丹的林雨初。
就一脸茫然的被前来找他谈心的林云横给拉了出去。
孤道子带着他走进了昆仑道院，林雨初稍落后于他身后，一边跟着孤道子往前走，一边目光好奇的打量着这座昆仑道院。
走进去之后，他才发现，原来昆仑道院居然是这么大，占地面积极广，相当于一座大学城。
被分化为无数个区域。
其中，孤道子带他所去的正是，学堂。
学堂位处东方，是一片环绕着中心湖所修建的低矮房屋。视野开豁，推开门窗，正对着便是碧波湖水，以及绕水而生的垂柳，一大片桃林。
孤道子带着他从道院走进，沿湖行了一段，然后穿过桃花林，来到了学堂外，走上木制的台阶，沿着走廊穿过三个教室，最终停在了黄字甲班。
“白师侄。”
孤道子站在教室的门口，对着里面的人叫了一声。
教室的门是敞开的，林雨初可清楚的看见里头的情景，只见宽大的屋内，整齐有序的摆放着一排排的座位，所谓的座位，不过是一张长几，和一个蒲团。
里头已经来了不少的孩童，一个个都生的水灵灵的小萝卜头，此刻都姿势端正的坐在蒲团上。
听见教室外传来的声音，齐刷刷的——
里头的那些小萝卜头，都刷的一下回头，目光好奇的朝着外头看去。
一个个眼睛都亮晶晶的，又好奇又兴奋的盯着屋外站着的林雨初看。
“……”林雨初。
我居然来的这么晚吗？
林雨初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我以为我起的很早了！
结果这群小孩居然比他来的更早，这不科学！
莫名的，林雨初心下油然而生一股输了的感觉。
事实上吧……
这倒不是他输了，真要输，那也是林云横输了，和林雨初没多大关系。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降的林云横。
又怪我？
这教室屋内的小孩，多半都是家中父母鸡贼的，或是听了高人前辈指点的。
知道这小孩素来是说话不算话的，一天一个主意，今天兴致高昂的大声宣布要去念书上学，第二天真送他去了就又哭着喊着不去要回家睡觉觉了。
可磨人。
真要被他们这般闹上了，那可就脱不了身了。
所以，这些有经验的或是鸡贼的修士父母，便一大清早，趁着孩子还未睡醒迷迷糊糊的时候，就给他们穿戴整齐了，送到了道院里头。
然后等孩子终于睡醒了——
一睁眼，发现被自家爹妈卖了。
想哭，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前方坐着的眉目不动，面无表情的长得好好看哦的道院先生。
顿时吓得眼眶中就要掉下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爹爹娘亲不在，哭了没人看，没用QAQ
我我我要坚强！
别说小孩不懂事，事实上，小孩才是这世上最擅长利用自己优势，知道对谁哭，对谁笑才有用的人。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但是这眼泪，只有对爱着你的人才有用。
——
不止是家长有鸡贼，显然昆仑道院开办至今，像这种事情应对的多了，也自有一套方法。
就在林雨初来之前半个时辰前，这群小孩才刚用了早膳。
原本在家中嘴挑的不行，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的小孩，在这学堂里，乖的跟个鹌鹑一般，乖巧听话，一声不吭，将碗中的食物全吃干净了。
始终坐在上方，绷紧了一张俊美白皙脸庞，神色冷肃难以接近的白霄目无表情的看着这群小孩乖乖用过早膳。
“……”
“……”
“……”
在他的目光盯梢下，学堂内的小孩们，害怕Jpg
瑟瑟发抖。
爹呀，娘啊，宝宝要回家啊！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林雨初才是今日第一个自主踏入这个学堂教室的人。
并且，他还是一个人自己来的，不是被爹娘逼着来的。
哇——
屋内的小孩们，看见坚强一个人来上学的林雨初，顿时心下哇了一声，发出一声惊呼，目光好奇又兴奋的盯着他。
他是不是傻啊！
居然主动来送死啊！
蠢死了，嘻嘻。
“……”林雨初。
虽然不知道这群小鬼们脑海里在想什么，但是他从他们脸上幸灾乐祸的目光表情中看到了……嘲笑和不友善。
开学第一天。
林雨初就得罪了全班所有同学，被集体孤立了。
——
大人们永远没办法懂得孩子的世界。
他们天真，单纯，而又自我，冷漠，甚至是残酷。
因为他们都不懂，无知而无畏，无畏而可怖。
这就是孩子们的世界。
简单，又粗暴残忍。
此刻，无论是教室内坐镇的白霄还是门口站着的孤道子，都不知道在刚才那短暂的时间内，屋外站着的林雨初同屋内作者的众小孩们目光视线交汇那一刹，所产生的立场上的变化。
敌对关系的确立。
“孤师叔。”
教室内的白霄听见声音转过头去，看见了门外站着的孤道子，然后站起了身，走了出去。
“这位是？”
白霄目光看着孤道子身边站着的安静一言不发的林雨初，眼底闪过一道惊异说道。
“这是你林师兄家的孩子，名唤林雨初。”孤道子笑着说道，然后低下头目光对着身旁的林雨初，声音慈和说道，“这是你白先生，日后将由他负责教导你。”
林雨初闻言，抬头，漆黑透亮的目光看了面前白霄一眼，然后开口出声说道，“弟子林雨初，见过白先生。”
听见他如此叫道，白霄眼中闪过一道笑意，俊美的脸庞上神色温和，说道：“好孩子，你随我进来。”
白霄便带着林雨初走进了教室，给他安排了一个座位。
因他来的最晚，所以是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
只要一转头，就能看见窗外的湖光景色，林雨初还是挺喜欢这个座位的。
适合发呆走神。
然后这一天下来——
没有一个人跟林雨初搭话。
分明，班上这群男孩子们，很快的就打成了一片，互相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唯独林雨初一直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座位上。
午休用膳的时候。
林雨初也是一个人。
到放学回家，还是一个人。
正如他一开始所预感那般。
他被所有人排挤了。
理由，不明。
——
一天很快过去了。
放学之后。
林雨初一个人背着小书包，告别了先生，独自一人回去。
站在道院门口，目送着他离开的白霄，余光所见皆是一群家长父母前来接着第一天上学的孩子回去，唯独这个孩子……
白霄皱起了眉。
站在他旁边的道院的其他先生，见他皱眉，于是开口询问发生了何事。
白霄便将林雨初的情况道出，然后说道：“林师兄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让这么丁点大的孩子独自一人前来上学，放学了也不来接他。”
“兴许是因为这个孩子懂事吧，不让人操心。”
“那也不能这般，我看他就是不上心。”白霄语气不赞同说道，不过，他很快的便又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林师兄什么时候有的孩子，以前从未听说过。”
“前阵子的事情了，你不知道正常，这个孩子是林师兄从外带回来的。”
闻言，白霄眉头皱的更深了，原来是这个缘故吗？
他想起今日一整天，那个孩子在教室里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人愿意靠近他，同他说话。而这个孩子，似乎也并不在意。
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踏着夕阳，踩着前方自己那又长又细的影子，林雨初步履不停的朝前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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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活蹦乱跳的长到了，七八岁。
那时候的他，愿望很简单也很朴实, 那就是好好念书考科举, 当大官，把他爷爷接到京城里去享清福, 做老太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他爷爷在听了他的人生理想之后, 笑的停不下来。
兰摧看着面前绷紧了一张白皙稚嫩小脸，神色满是认真严肃的对他诉说着自己的未来理想的小孩, 顿时乐了。
他唇角止不住的上扬，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看着面前的小孩，说道, “考科举啊……”
“嗯，很有想法。”兰摧说道, 然后忍不住又笑了, “爷爷, 爷爷我很感动, 你……”
他忍笑目光看着面前林雨初说道, “你今天的书背完了吗？”
“……”林雨初。
脸上表情秒变哀怨，原本的斗志昂扬顿时消失不见，声音低了三度，小声说道：“……没。”
“那还不快去背！”兰摧脸上表情顿时板起，他让自己看上去严厉而不近人情，对着面前小孩严肃教训说道，“想考科举，那就从现在开始，好好背书！”
“一书背不下，何以考状元？”
“……可是爷爷，科举不考医书啊！”林雨初目光看着面前年轻俊美至多不过三十岁，完全不像是当爷爷的人的兰摧，脸上神情顿时哀怨说道，“我早就想说了，我以后是要考状元的人，又不是做大夫，为何整天要背这些医书！”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没有时间了！不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些无用的事情上！”林雨初一脸严肃的说道，“所以，爷爷，我现在宣布，从今天开始，我……拒绝再背这些无用的医书，我要去读有用的书，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兰摧。
他目光看着面前神色严肃而紧迫的盯着他的小孩，心下忍不住想道，这小孩到底是认真的想……考科举，还是只是不想背医书，而故意找借口来推脱？
半响，他收回目光，对着面前的小孩笑容如春风拂面，又如春花灿烂，温声说道：“可是，小初，我们没有户籍啊。”
“听说人间考科举是需要户籍的。”兰摧说道。
“……”林雨初。
闻言，顿时如遭雷劈，又霎时如丧考妣。
“什么！？”
他失声叫道，目光看着前方俊美不可方物的兰摧，“原来，我们真的是逃犯和逃犯的家属吗！”
林雨初一副备受打击，宛若被击沉的模样。
生无可恋jpg
“……”兰摧。
这一刻，他非常想知道这小孩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
这不怪林雨初会这么想。
主要是，主要是兰摧太可疑了！
一个年轻俊美，气度非凡，浑身清贵，看面相至多不过三十的单身男子，带着一个小孩，蜗居在这么一个山沟沟里的小山村里。
怎么都很可疑好吗！
而且还自称爷爷，天知道，每次林雨初对着兰摧那张完全可以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年轻俊美且清贵不凡的脸庞，得承受着多大的心理压力，才叫出“爷爷”这两字。
我一定不是亲生的，肯定是捡来的。
说不定是什么身世不凡的落难少主/少爷，被忠仆带着逃难，躲藏在这个偏远的深山老林里。
然后，林雨初抬头默默地看了一眼前方俊美清贵，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给人做下仆的兰摧一眼，默默地把自己这个猜测给×掉。
还不如说，他是我亲爷爷的远房年轻小弟，岁数相差很大的那种。然后全家罹难，带着尚在襁褓的我，远避逃难。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不是正常人！
不是普通人！
这种猜测一直让林雨初心下藏着一股深深的不安，好像眼前的平静只是短暂的，在未来某一刻，会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打破他们平静的生活。
所以，林雨初才会想去考科举。
他想离开这个小山村，想带着兰摧前往京城，天子脚下，行事总得有顾忌。而无论是什么人，想暗害一个京官和他的家属，总要掂量掂量。
这是，这时候的林雨初所能想到的唯一的自救的办法了。
然而，兰摧无情的打破他的妄想。
在听见兰摧的话之后，林雨初心下一点都不震惊，或者说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外，早有预感。
我们不是普通人。
看着面前失声喊出那句“逃犯和逃犯家属”的小孩，饶是兰摧，此刻都再也忍不住，“哈哈哈”大笑出声。
而绷紧了一张脸，心情沉重的林雨初，看着面前一点都紧张，甚至还哈哈哈笑的兰摧，顿时愤怒了，心下油然而生一种，就我一个人在担心，为我们的未来而忐忑不安，努力想办法。
你居然还笑！
太过分了！
“爷爷！”林雨初生气的叫道，“你严肃点。”
“我是认真的！”
他目光看着面前的兰摧，说道：“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你别骗我，我们到底是什么人？”
看着面前那么丁点大，一本正经严肃的说自己不是小孩的小孩林雨初，兰摧心下觉得又好笑，又有些感慨怜悯。最终，他对着面前的林雨初，微微的蹲下了身子，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爷爷像你保证，我们绝对不是逃犯。”
“至于是什么人……”
兰摧目光对着面前的林雨初微微一笑，语气狡黠，“你猜？”
“……”林雨初。
我猜，我猜你妹啊！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
兰摧随手拿起旁边桌上的一本医书，塞到面前小孩的手上，“有功夫想这些，倒不如去好好背书。”
“医能治人，救命，祛除病痛，济世行道。”兰摧说道，“总比打打杀杀的好。”
“救人一命，功德无量。而夺人性命，因果缠身，你可得好好记住。”
“……”林雨初。
低头默默地看了一眼手中的这本厚厚的医书。
恨不得当场把它撕成两半，然后扔到面前这个讨人厌的爷爷脸上！
谁他妈要背医书！
考不了状元，我……我我就去当个游侠！
只要一身功夫深，牛鬼蛇神浑不怕。
林云横虽然最终归家，继承了林家家主之位和传承了万年的丹道基业。
但是其本人志并不在此。
林风清对于他的心思了然在心，所以近年来一直逼他成婚生子，只要林云横生下下一代继承人，再花个百年时间将林家少主教育成人，林云横就可以卸任，将家主之位传给下一任家主。
到那时，海阔天空任他游。
他想去哪，大可以去，想做什么，大可以做。
再无人，无事可束缚他。
结果，结果就是不堪林风清逼婚的林云横，带回来了林雨初。
“……”林雨初。
听完了林风清一番话之后，对于自家新爹的随性不羁、肆意妄为，再次有了新认识的林雨初，顿时嘴角抽了抽，目光无言的看着林风清。
心下暗道，万万没想到，林风清这看上去严厉古板、不近人情的老父亲，居然藏着那满腔柔软爱子之心。
看一开始，林风清那棍子揍林云横揍的那般狠，毫不留情，还以为是个严父呢。
结果，居然是纵子慈父。
只是……
林雨初抬起头，目光看着面前的林风清，一脸严肃说道：“爷爷，我觉得，让我父亲再去生一个弟弟比较好。”
听见他这般说，林风清的眉心就是一跳，目光盯着他。
但是脸上原本严厉不近人情让人觉得很凶的英俊脸庞，再听见他那声爷爷之后，线条柔和了许多，眼神也带着几分成年人对于幼生期小动物的天然本能的耐心和慈爱，问道：“你为何如此说？”
“因为比起我来，弟弟更适合吧。”林雨初语气平静而理所当然说道，“反正你一开始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不是吗？”
闻言，林风清目光看着他，语气平静没有波澜，神色淡淡，说道：“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不要让你爹听见，他会伤心的。”林风清脸上表情意味深长看着他，说道：“你爹说过，他有只会有你一个儿子。”
林雨初闻言，顿时心下猛地一悸。
一股强烈不明的感觉从跳动的心脏涌上，传遍全身。
他不禁想起那日，林家大厅正堂上，林云横神色郑重严肃的对着林风清发下承诺，“我这辈子只会有他这一个儿子，他会是我唯一的孩子。”
……
……
许久之后。
林雨初说道，“我知道了。”
他抬起眼眸，漆黑透亮而好看的眼眸，如同黑色的水晶一般，又如一汪平静无波的夜色下的湖水，静静地看着面前林风清，说道：“我会做好我应当做的事情，尽到应尽责任。”
说罢，他伸出了白白的小小的柔软的手掌，接过了林风清手中的丹方古籍。
闻言，林风清目光看了他一眼，英俊的脸庞上眉心微微皱起。
“如果你哪天不想做了的话，可以学你爹，去生个儿子，把家业传给他。”林风清难得开口出言提醒他道。
这话，他可是从未和林云横说过。
带林雨初回来林家，纯属林云横自己的骚操作。
林风清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没揭穿他，并且在再三确定过他的决定不变之后，便同意了。
并且，还很主动的承担起教孙子的任务。
在林风清看来，纵使他对林云横没有什么不满之处，人有千万种，性格差异无数，并没有什么好，什么不好。
无论是哪种人，都是他本人。
但是，林云横那肆意散漫，不羁任性的性子，在他看来并不适合教书育人。
他是天空自由的鹰，本该无拘无束。
所以，林风清承担起了教育孙子成才的责任。
但是此刻，他又觉得有些不确定了。
林风清目光看着面前这个年幼却异常懂事乖顺的孩童，心道，这是一个和林云横小时候截然不同的孩子。
或许，让他多跟着林云横，对他而言更好。
这个孩子，太过听话懂事了一些……
这并非是什么好事。
世间万物，万事，过犹不及。
——
林雨初从来都是一个目标明确，心志坚定的人。
如果是他觉得他应该做的事情，那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去做。无论这件事情多困难，多危险，哪怕是他头破血流，遍体鳞伤，他都会去做。
“因为，这是我的责任。”
“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是约定好的。”
所以，无论如何，付出何等代价，他都会拼命的去做，完成，履行实现约定。
林风清在教导了林雨初一段时间之后，都不得不对林云横感慨说道，“这个孩子，真是和你截然相反的人。”
“他身上的责任感、道德感甚至于可称之为使命感，太过强烈了。”林风清说道，“他似乎没有个人，自我的愿望。”
说罢，林风清皱起眉，脸上表情像是沉思一般。
许久之后，缓缓说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一个人，怎么能没有私欲呢？”
“心无所求，那便是无根浮萍，没有支撑自我的力量。”林风清说道，“失去前行的道路。”
“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个孩子的？”林风清目光看着面前林云横问道，英俊而严厉肃然的脸庞上，此刻表情并不大好看，眉头紧紧地皱起。
见他如此，林云横就知道他想岔了，八成是脑海里猜测了一堆林雨初这孩子从小受人迫害的事情。
当即，林云横连忙摇头说道，“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孩子出身很普通。”
说罢，林云横心下有几分发虚，嗯，一位仙尊做爷爷，一名天仙做邻居……
真的很普通了。
但是，随即，林云横又立马理直气壮起来，但是林雨初那孩子从头到尾都被瞒着，什么也不知道，只当他爷爷是普通人，邻居也只是亲切俊美的好脾气小哥哥（？？？？），所以……说是普通平凡人的人生，也没错吧！
有理有据……
林云横把自己说服了。
于是，他便抬起头目光看着面前眉头皱起，神色狐疑盯着他的林风清，简略的述说了一遍林雨初的身世，普通凡人版的。
“如此。”
林风清闻言，脸上表情释然，说道：“或许，当真是性格天成吧。”
只要想到这个孩子的性格是天生如此，而不是后天因为受到欺压迫害而造成的异于常人的懂事和责任感严重，林风清心下便觉得好过多了。
“但是，他这样下去也不行。”
林风清说道，他目光看着面前的林云横说道：“这个孩子太懂事压抑了，长久以往，并非是好事。”
闻言，林云横脸上表情沉思。
许久之后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去找他谈谈的。”
然后，第二天。
正在炼丹房，尝试着人生第一次炼丹的林雨初。
就一脸茫然的被前来找他谈心的林云横给拉了出去。
孤道子带着他走进了昆仑道院，林雨初稍落后于他身后，一边跟着孤道子往前走，一边目光好奇的打量着这座昆仑道院。
走进去之后，他才发现，原来昆仑道院居然是这么大，占地面积极广，相当于一座大学城。
被分化为无数个区域。
其中，孤道子带他所去的正是，学堂。
学堂位处东方，是一片环绕着中心湖所修建的低矮房屋。视野开豁，推开门窗，正对着便是碧波湖水，以及绕水而生的垂柳，一大片桃林。
孤道子带着他从道院走进，沿湖行了一段，然后穿过桃花林，来到了学堂外，走上木制的台阶，沿着走廊穿过三个教室，最终停在了黄字甲班。
“白师侄。”
孤道子站在教室的门口，对着里面的人叫了一声。
教室的门是敞开的，林雨初可清楚的看见里头的情景，只见宽大的屋内，整齐有序的摆放着一排排的座位，所谓的座位，不过是一张长几，和一个蒲团。
里头已经来了不少的孩童，一个个都生的水灵灵的小萝卜头，此刻都姿势端正的坐在蒲团上。
听见教室外传来的声音，齐刷刷的——
里头的那些小萝卜头，都刷的一下回头，目光好奇的朝着外头看去。
一个个眼睛都亮晶晶的，又好奇又兴奋的盯着屋外站着的林雨初看。
“……”林雨初。
我居然来的这么晚吗？
林雨初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我以为我起的很早了！
结果这群小孩居然比他来的更早，这不科学！
莫名的，林雨初心下油然而生一股输了的感觉。
事实上吧……
这倒不是他输了，真要输，那也是林云横输了，和林雨初没多大关系。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降的林云横。
又怪我？
这教室屋内的小孩，多半都是家中父母鸡贼的，或是听了高人前辈指点的。
知道这小孩素来是说话不算话的，一天一个主意，今天兴致高昂的大声宣布要去念书上学，第二天真送他去了就又哭着喊着不去要回家睡觉觉了。
可磨人。
真要被他们这般闹上了，那可就脱不了身了。
所以，这些有经验的或是鸡贼的修士父母，便一大清早，趁着孩子还未睡醒迷迷糊糊的时候，就给他们穿戴整齐了，送到了道院里头。
然后等孩子终于睡醒了——
一睁眼，发现被自家爹妈卖了。
想哭，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前方坐着的眉目不动，面无表情的长得好好看哦的道院先生。
顿时吓得眼眶中就要掉下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爹爹娘亲不在，哭了没人看，没用QAQ
我我我要坚强！
别说小孩不懂事，事实上，小孩才是这世上最擅长利用自己优势，知道对谁哭，对谁笑才有用的人。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但是这眼泪，只有对爱着你的人才有用。
——
不止是家长有鸡贼，显然昆仑道院开办至今，像这种事情应对的多了，也自有一套方法。
就在林雨初来之前半个时辰前，这群小孩才刚用了早膳。
原本在家中嘴挑的不行，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的小孩，在这学堂里，乖的跟个鹌鹑一般，乖巧听话，一声不吭，将碗中的食物全吃干净了。
始终坐在上方，绷紧了一张俊美白皙脸庞，神色冷肃难以接近的白霄目无表情的看着这群小孩乖乖用过早膳。
“……”
“……”
“……”
在他的目光盯梢下，学堂内的小孩们，害怕Jpg
瑟瑟发抖。
爹呀，娘啊，宝宝要回家啊！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林雨初才是今日第一个自主踏入这个学堂教室的人。
并且，他还是一个人自己来的，不是被爹娘逼着来的。
哇——
屋内的小孩们，看见坚强一个人来上学的林雨初，顿时心下哇了一声，发出一声惊呼，目光好奇又兴奋的盯着他。
他是不是傻啊！
居然主动来送死啊！
蠢死了，嘻嘻。
“……”林雨初。
虽然不知道这群小鬼们脑海里在想什么，但是他从他们脸上幸灾乐祸的目光表情中看到了……嘲笑和不友善。
开学第一天。
林雨初就得罪了全班所有同学，被集体孤立了。
——
大人们永远没办法懂得孩子的世界。
他们天真，单纯，而又自我，冷漠，甚至是残酷。
因为他们都不懂，无知而无畏，无畏而可怖。
这就是孩子们的世界。
简单，又粗暴残忍。
此刻，无论是教室内坐镇的白霄还是门口站着的孤道子，都不知道在刚才那短暂的时间内，屋外站着的林雨初同屋内作者的众小孩们目光视线交汇那一刹，所产生的立场上的变化。
敌对关系的确立。
“孤师叔。”
教室内的白霄听见声音转过头去，看见了门外站着的孤道子，然后站起了身，走了出去。
“这位是？”
白霄目光看着孤道子身边站着的安静一言不发的林雨初，眼底闪过一道惊异说道。
“这是你林师兄家的孩子，名唤林雨初。”孤道子笑着说道，然后低下头目光对着身旁的林雨初，声音慈和说道，“这是你白先生，日后将由他负责教导你。”
林雨初闻言，抬头，漆黑透亮的目光看了面前白霄一眼，然后开口出声说道，“弟子林雨初，见过白先生。”
听见他如此叫道，白霄眼中闪过一道笑意，俊美的脸庞上神色温和，说道：“好孩子，你随我进来。”
白霄便带着林雨初走进了教室，给他安排了一个座位。
因他来的最晚，所以是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
只要一转头，就能看见窗外的湖光景色，林雨初还是挺喜欢这个座位的。
适合发呆走神。
然后这一天下来——
没有一个人跟林雨初搭话。
分明，班上这群男孩子们，很快的就打成了一片，互相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唯独林雨初一直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座位上。
午休用膳的时候。
林雨初也是一个人。
到放学回家，还是一个人。
正如他一开始所预感那般。
他被所有人排挤了。
理由，不明。
——
一天很快过去了。
放学之后。
林雨初一个人背着小书包，告别了先生，独自一人回去。
站在道院门口，目送着他离开的白霄，余光所见皆是一群家长父母前来接着第一天上学的孩子回去，唯独这个孩子……
白霄皱起了眉。
站在他旁边的道院的其他先生，见他皱眉，于是开口询问发生了何事。
白霄便将林雨初的情况道出，然后说道：“林师兄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让这么丁点大的孩子独自一人前来上学，放学了也不来接他。”
“兴许是因为这个孩子懂事吧，不让人操心。”
“那也不能这般，我看他就是不上心。”白霄语气不赞同说道，不过，他很快的便又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林师兄什么时候有的孩子，以前从未听说过。”
“前阵子的事情了，你不知道正常，这个孩子是林师兄从外带回来的。”
闻言，白霄眉头皱的更深了，原来是这个缘故吗？
他想起今日一整天，那个孩子在教室里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人愿意靠近他，同他说话。而这个孩子，似乎也并不在意。
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踏着夕阳，踩着前方自己那又长又细的影子，林雨初步履不停的朝前走走去。